8月30当天早晨,由于高铁不允许携带宠物,顾岑松干脆开车回延庠市。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从7点起头,到达大院差不多也要11点。
丛林般的楼房大厦与拥挤的车流渐渐淡出常铭的视野,私家车驶上宽阔的海峡公铁大桥,从车窗往外看去,天色柔和微蓝,太阳的方向又是极亮的金辉。因为大桥架设在海面上,海风威力不小,倒吹得车室爽快,省得再开空调。
顾岑松瞟了眼后视镜,见缅因猫正试着把自己的头探出车窗去就把车窗的高度降低一点。坐在副驾驶的顾妈正打着电话,听她的语气,应该是与另一个儿子通话。
大桥上来往的车辆不多,有时一两辆经过顾岑松时,司机只能来得及看见一张被风吹得肆意凌乱的猫猫脸。海风并不温柔,吹得眼睛发涩发干的常铭不再趴在车窗那,他揉顺自己的仪容,转头仰倒在顾岑竹的大腿上打发时间。
行过海峡大桥就步入延庠市的区域,余下的新风景因为日头太晒,常铭也没好好看看。等车子缓缓停下时,阳光已经变得灼热,大片大片的亮披在缅因猫身上,让他不太好受。
早年顾爸是当兵的,满足申请入住部队大院的条件后就带着顾妈搬进去。部队大院设施完备,头一个出生的顾岑松就在生活了十几年。一行人与门口站岗的哨兵登记完个人信息后开车进区,新来没一年的哨兵虽然对离开大院几年的顾岑松不熟悉,但对那只黄头鹦鹉满眼熟的。
顾政委一出门,这鸟就嚎,直接就嚎顾政委的名字,它的嗓门又大,往往能从家属区那里传到大院门口。吵得顾政委又不耐烦地掉头回家,带上吵吵囔囔的鹦鹉。但后来鹦鹉和顾政委有一阵子没回大院,而回来后的鹦鹉变了不少,不仅身体壮实不少,胆子也大了,敢飞到某一连队那挑衅那里的军犬,搭树枝上学一早上的狗叫。
驱车去家属区停车场的路上顾岑松也碰上不少熟人,多数是小时候特喜欢特关照他的爷爷奶奶们,顾岑松每次降下车窗探出头与他们打声招呼,都会让老人们露出惊喜的笑容。
“给你爸买啥礼物了?”,顾妈看着顾岑松从后备箱里拿东西,生怕他真拿出一个马桶圈。要真是马桶圈,本就不富裕的父子情可真的要雪上加霜了。
“妈,你什么眼神?”,顾岑松拍拍纸箱,里头装的东西有点杂,有给人的,也有是给不是人的,“就一普普通通的枕头,缓解脊椎病的。”
从部队里下来,军人随着年纪的加深,因为早年艰苦训练和实战留下来的后遗症也愈发明显;顾爸近年来就时常揉后颈,受过枪伤的大腿骨因为湿雨天发痛。
“帅帅,咱们家有养一条狗。”,顾岑松俯身抱起箱子,低头对走在他旁边的缅因猫提前打预防针,“他叫风卷,是退役军犬,很乖很乖,他绝对不会欺负你的。”
“不过有必要的话,你倒是需要躲一躲我爸。”
常铭:.....有这么可怕吗?
“我爸他——”
顾岑松下一句话还没说完,顾妈就拍了他手臂一巴掌,她哭笑不得道:“对着帅帅说你爸坏话,有你的。”
“我又没说错啥。”,顾岑松努努嘴,示意他们看看鹦鹉,“你看看话痨,从下车到现在,安分得不得了,还不是被我爸训的。”
常铭抬头看了看唠唠,发现对方确实安静如鸡,搭着顾岑竹的肩膀一动不动,仔细瞧瞧他还是昂首挺胸的模样。
“妈你扪心自问,谁家养鸟会企图让鸟踢正步、唱军歌。我怕我家帅帅的智慧要是被发现了,我爸会打算让他立正敬礼。”
顾妈:“..................这个可能性有待商榷。”
常铭看看自己的爪子试想了一下自己立正敬礼的样子,再配上唠唠在一旁踢正步唱军歌。
这画面说可爱吧...又带了点严肃;说严肃吧....又带了点搞笑。
顾家住在三楼,出了电梯再往右走几步就到家门口了。顾岑松搬着箱子不好掏钥匙,他后退一步,让顾妈开门。国家批下来的住房待遇自然不会差,这里的每一所房子也赶得上市中心里把房价炒得死贵的公寓,再加上顾妈也很会打理,顾岑松在这里度过的十几年时间丝毫没有褪色,也没有变得陌生,除了一些老旧的电器被置换下来,一切恍如昨日。
顾爸和风卷都不在家,顾妈打了个电话过去说是要中午回来。
“妈,哥还有小竹,你们回来啦。”
先一个小时到家的顾岑溪听见顾岑松等人回来的动静就从卧室里走出来,他手上还拿着一瓶牛奶,跟顾妈嘟囔道:
“爸好无情一男的,我一大早起来赶飞机连面包也来不及吃,本以为回家能迎接来自爸爸的热情欢迎,结果他只是给我开了下门,直接带着风卷就走了!”
“.....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还饿不饿,还饿去找你哥要面包垫垫肚子,等会儿就吃午饭了。”,顾妈边说边把买好的蛋糕放进冰箱的冷藏室里。
顾岑溪撇撇嘴,手里的牛奶盒精准地落进垃圾桶里,等他满意地拍拍手去客厅找他哥时,一转头就碰上了正四处转悠的缅因猫。
“哎————”
这拉长又拔高的声调惊动了正在熟悉环境的猫,猫回过脸一看,看到朝他不断逼近的人类。
“帅——帅——”
瞧着之前还对自己爱答不理多番嫌弃的顾岑溪笑成这副傻样,常铭皱起眉头,警觉地扭头快跑,三两下跳上电视柜的最顶层。
“帅帅,你不认识我啦?”,顾岑溪见猫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以为他对自己没印象就赶忙帮猫回忆当初的相遇,“就上次的音乐节,我还抱过你。”
记得是记得,不过你跟中了邪似的是怎么一回事?
“帅帅,实不相瞒,我是你的粉丝。”
常铭:......???你是我哪门子的粉丝?
顾岑溪没说假话,只是因为那次音乐节上缅因猫的出色表现让他大为震撼,再加之梦际线是他最喜欢的乐队,音乐节后就头脑一热跟着梦际线一起出发去下一个城市;在和钱来的闲聊中,缅因猫被提及的次数特别多,还有汤柯这个彩虹屁王在边上添油加醋,把猫吹得那叫一个出神入化,说你跟猫说什么他都听得懂,好像给他台架子鼓就能敲上一首劲爆神曲。深受彩虹屁荼毒的顾岑溪还保留一点理智,但对缅因猫的态度已然转变,在台上能与乐队配合得那么好,起码可以肯定他是一只聪明的猫。
“我还有你的专属签名,在我房间里贴着呢!”
“你这么咋咋呼呼,帅帅还嫌烦。”,顾岑松笑了笑,拍拍弟弟的肩膀塞给他一袋面包,“里头包了肉松,味道还不错。”
“谢了哥。”,面包的味道已经飘出包装袋了,顾岑溪闻着饿,直接拿一个咬嘴里,“你挺久没回来了,去看看卧室,里头摆设什么的都没变,咱俩还是上下铺。”
家里地方大,不过作为卧室的房间并不多。最开始是只设了两间,一间是顾爸顾妈的,一间是顾岑松的;顾岑松的卧室占的平方米还要比顾爸的多,简单装修后还留有大片闲置的空间。后来顾岑溪出生,夫妇俩一拍即合,干脆把小孩的卧室弄成上下铺,都有他们自己的书桌衣柜,闲置的空间得以被充分利用。等幺子顾岑竹出生后,顾妈把另一处用来放棉被等大件物品的房间好好装修一番作为顾岑竹的卧室。
蛮好奇顾岑松童年的常铭跟着两人一块儿进了卧室。卧室采光很好,正前方的窗户大开着通风,淡蓝色的涤纶窗帘被绑成一束挨着书桌边随风轻晃;房间的布局大体可以分为左右两部分:左边靠墙的是顾岑松和顾岑溪的床,木质的上下床中间有小中梯,小中梯的第三个台阶还粘有两个泛黄的卡通贴纸。顾岑松住的是上铺,上铺的墙壁贴有一张某著名电影的海报,海报的年岁也久了,边角发卷;弟弟顾岑溪的下铺也张贴了一副梦际线的海报,比起顾岑松的要新很多;房间的右半边为他们的衣柜和书桌,最靠角的是卫生间。
小男生的房间里一般有几个和“玩”沾边的铁盒,常铭眼尖地在其中一张书桌底下发现一个有点生锈的金属盒,金属盒的盖子拧得不紧,常铭没花多少功夫就把它掀开了。
里头装着满满的童年回忆:有自制的弹弓、磕破皮的弹珠、有趣的连环画卡片、脱漆的铁皮□□等等。缅因猫翻盒子的动静招来顾岑松的注意,他蹲到猫的旁边,一齐翻看这些小玩意儿。
顾岑松拿起一个老旧的套圈机,他按动几下两边的按钮,等水流冲起三四个塑料圈圈后再稍稍改变机子的角度,成功把塑料圈套到中间的柱子上。
“以前这东西能玩好久.....”,顾岑松怀念地笑了笑,见脚边的猫一直盯着套圈机,他就把机子放到猫的面前说:“帅帅,试一试?”
这东西对常铭来讲很陌生,看了看顾岑松的操作他又觉得怪简单的,于是他也试着踩了几下按钮;水流冲起几个塑料圈,没一个套进柱子里。
常铭:“...............”
缅因猫不信邪,继续抬脚折腾。
“再接再厉咯,帅帅。”,又目及一次失败,顾岑松遭来自家猫的瞪视,他耸耸肩撑着膝盖直起身,对顾岑溪说:“我先去帮妈做饭,吃饭时叫你。”
“好。”,顾岑溪点了点头。
顾岑松离开房间后,顾岑溪一个滑跪蹭到缅因猫身边,殷勤地从盒子里拿出其他玩意儿给猫玩。
“看!这是弹弓。”,见猫还专注于套圈机没搭理他,顾岑溪拿起一颗玻璃球捏在皮兜里,眯起左眼瞄准贴在衣柜柜门上的靶子。
皮筋拉得过长了,飞射的玻璃球和柜门硬碰硬,发出超大的声音。顾岑溪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往房间门看去,后面才反应过来把视线调低落到缅因猫身上。
猫看了看掉在地上的玻璃球,兴致缺缺地低下头继续摆弄套圈机。顾岑溪捡起玻璃球放回盒子,凑过去看缅因猫的成绩。
还不错,倒腾这么久套进了四个。
正当顾岑溪想对缅因猫拍拍马屁时,这次猫按下的按钮迸发出的水流一视同仁地冲起右边柱子里的三个塑料圈。
可谓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顾岑溪咽了咽口水,悄悄瞥了眼画面静止的猫。猫的胡须颤动一下,头顶的耳朵已经不悦地向后折。
“那个.....帅帅,这个游戏呢蛮考验人耐心的,你再试试下次肯定就——!”
常铭扯扯嘴,心说我已经不是人了,自然不需要考验什么耐心。
缅因猫抬脚按住套圈机往后一蹬,套圈机无辜地被踹到书桌的角落里。顾岑溪挠挠头,把机子放回盒子后,回头一看,猫已经自己开门离开卧室了。
常铭去往客厅时,门铃响了。
“应该是你爸回来了,我去开门,你看着点火,菜别烧糊了。”,顾妈擦干手,对顾岑松说道。
不过等她到客厅一看,顾爸已经牵着狗进门了。
“这次记得带钥匙出门了?”,顾妈问。
“没。”,顾爸换好拖鞋,回身把门带上,他指了指蹲在地上的缅因猫说:“好像是它开的。”
缅因猫没看顾爸,他正和风卷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