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来阉宦无善终，陈平没觉得自己哪处做的不对，他回望砖瓦已有褪色的崇政殿，眼神晦涩。

何况，皇上的皇位还不知能坐到几时。

“咱家就不送王太医了，您请。”

王礼做了个回礼，“内相先请。”

司礼监掌印之位乃内宫之首，能坐到这个位置的，无不是皇帝心腹，简在帝心，往往会被客气的尊称一句‘内相’。

但如今宫中，东厂势大，司礼监管不了东厂，不过是个摆设，谁又肯叫这个？

陈平也不往心里去，他哈哈一笑，“当不得，咱家还得去伺候陛下，老大人自便吧。”

“是是，您忙。”

人一走，王礼也逃也似的离开。

此时他也顾不得什么长孙娶妻，只想带着老小逃回老家。

他们世代行医，到哪里都饿不死，钱没了可以再赚，命没了，那才是真完了！

……

赵景煜喝了药便躺回榻上，他浑身无力，想睡觉，但脑中一团糟，闭眼也睡不着。

抄家之事也只能任由东厂施为，半点也插不上手，放眼诺大朝堂，无一人可为他用。

宠辰妃如何？

父兄到现在连个屁都没有。

给宁妃宫权又如何？

宁康只会打马虎眼。

想着想着，又不免想起卫锦泱……

封后前后那段时间，卫肃与卫溶那才是真刀真枪的与陆寅斗。

现在想来仍觉痛快的很！

哪像这几个……

赵景煜本就急火攻心，加上还带着点毒，精神力不济，眼皮一沉，就睡着了。

梦里，卫锦泱对他一片痴心，卫家上下齐心合力，将陆寅彻底赶出朝堂，他成了独掌权柄至高无上的帝王……wap.bΙＱμＧètν.net

这梦真美啊。

铜壶滴漏，月上中天。

赵景煜艰涩的睁开双眼，他歪了一眼，陈平站在床帐外，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即便喉咙渴的厉害，他也没去叫人，眼睛只盯着明黄的帐顶怔怔出神。

梦里的滋味太好了，好到让他几乎不愿意醒过来。

发生的一切又是那么真实，真实到卫肃是如何一步步逼退陆寅的，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卫锦泱三个字，像是磨盘上的豆子，被他在心中反复碾压，直至碾碎成渣。

他就这样睁着眼，一直到陈平醒了，惊见他睁着眼，轻声劝他，

“陛下，早些安寝，明日还要早朝呢。”

“朕身体不适，免了明日早朝。”

陈平一怔，随即躬身应是，脚步快而轻的退了下去。

又默了良久，帐中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

笑声渐大，直至有些癫狂。

他怎么就那么傻，为何非要板着卫锦泱？

赵景煜有些后悔了。

他只需顺着她宠着她，捧了一颗真心送与她，早晚，卫锦泱会像梦中一般，成为他的笼中之鸟。

只要一想起卫锦泱，赵景煜也不知为什么心头总蹿起一股火，绞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烧，可偏偏，这股火无处可泄，只能留在胸膛里，任他肆虐。

“天一亮就出宫，你先去准备准备。”

陈平刚一回来，便听吩咐，他顿了顿，心底喜不自胜。

出宫好啊，更方便他跟王礼交易了。

“喏，奴婢这便去安排。”

********

薄纱粉帐随暗风摇曳，烛火浮沉，流光四溢。

陆寅斜倚在床头，穿着那件绣有锦字的寝衣，手中托着书册，慢而闲散的读着其中字句，他声音沉而低，虽悦耳好听，但内容实难入耳。

“裙袴尽褪，花钿皆弃，且抚拍以抱坐，渐瞢顿而放眠，含……”

锦泱半张脸陷在隐囊中，轻咬娇唇，眼圈泛红，双手捂着耳朵，

“你能不能别念了？”

陆寅掀起眼皮，“不是夫人要的话本子么，灯下看书仔细伤了眼睛，为夫给你念。”

“谁要听你念这些，你不嫌害臊我还嫌呢！快闭了嘴！”

陆寅垂下眼，又像是看书一样，“念别的夫人不是都烧了吗，为夫再找也就只找到这一本，再没有其他……读到哪了，让为夫瞧瞧，含什么？”

陆寅这人吃软不吃硬，丝毫不理锦泱威胁，反而还自顾自的往下读，不止如此，每读到脸红心跳的部分，他都会停下来，在她身上乱扫似乎在验证什么。

锦泱面红耳赤，挨进陆寅怀里，小声央求，“陆寅……不要读了好不好，夜了，我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