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过节呢,腊月十五那日,太子妃入宫请太后安,便带上了初嫁入太子府的元夕,去给皇太后请安。
如今再进宫已经换了身份,元夕也不觉得有“衣锦还乡”之感,只是感慨,若是进一次宫她就能涨一次身份,如今她侧福晋的身份在太子府已经到头了,再入宫是不是就要成为皇妃了?
元夕自己都知道不可能,坐在轿辇中用手帕捂嘴轻笑自己的妄想。
唉,自是希望太子能成事,她是个宫女,或可能到了年纪全身而退;如今自然只可能与太子同进退,太子荣她未必荣,太子损她必损。
或许是曾经去旁人府里坐多了几回轿子,又或许是成亲那日轿子晃得久了些,元夕如今竟不怎么晕轿子了,算是习惯了吧。只是这条甬道再不让她想掀起帘子偷看了,一水儿的红墙黄瓦,一模一样的颜色,看久了眼都花了。
十五是请安的大日子,太子府的人到时已经来了众多妃嫔女眷,一个穿着大红旗装的新嫁娘坐在惠妃和卫嫔身边,初入宁寿宫大殿,本听到她欢喜活泼的声音,因着她们进来,暂时住了口。
这是新嫁进来同样不久的八福晋,本来俩人同在冬季成婚,户部忙着两边婚事,虽然她是侧福晋,虽然户部多了很多人手,但难免在办事时委屈了八阿哥的婚礼。谁让一方是太子,一方却还是光头阿哥呢。
只是,若是耽搁了旁人的婚礼,元夕或许还会担忧。
但郭络罗氏,是忠诚公府开府宴后第一个写信旁敲侧击询问佛跳墙方子的人,应当还是坦荡大方的,故而元夕不算慌张。
其实佛跳墙固好,却也不至于那般引起追捧。可是那日忠诚公府的宾客比想象中还多,佛跳墙不太够吃,不满足便还想要,想要的人多了,便让更多人好奇,竟成了一道被追捧的名菜。尤其是后来这道菜被奉给了康熙,就成了皇家盛宴,普通人更尝不得,就让人更趋之若鹜。
名声就是这么被吵起来的。
皇太后听到请安的声音,想到身边人之前提及今日要来请安之事,便道:“原是太子侧福晋啊,日后应当在太子府好好为太子绵延子嗣。”她又随口说了两句,元夕皆福身谢恩。
她如今这样的身份算不得什么,虽然太子侧福晋的身份比之其他光头阿哥嫡福晋地位还高些,但却只是宗法地位罢了。在众人心中,还是觉得侧不如嫡,元夕只需在太子妃后方坐着一只绣墩,就算是有了脸面了。
倒是极好,不用绞尽脑汁想着回应旁人。
“许久不见,太子妃的气色还是极好的。”惠妃语气正常,坐在她身边的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肉眼可见的好气色,带着少量珠翠却仍温柔高贵。
不用终日头疼于子嗣传承,再加上她与大阿哥本就伉俪情深,气色自然好起来。
“大嫂也是,身子好了许多。”
三福晋未语先笑:“是啊,二嫂气色是不错,我还想着太子府里娶进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娇娘,到底原来的出身……我还担心,她规矩不好惹了二嫂生气呢。”
突然被殃及池鱼的元夕保持着微笑,似是无事发生。
太子妃同样面不改色:“侧福晋出身一等公大族,大选的严苛咱们都是经过的,若是规矩不好焉能过大选呢?又焉能被赐进太子府,三弟妹多虑了。”
三福晋出月子不过两月,如今面颊还有些丰腴,她手里端着茶碗,笑意轻浮,似有所指:“二嫂能省心就好,我还怕有些人出身低,做奴才的时候便媚了主子,到头来,给了正经福晋气受呢。”
这话看起来刺的是元夕,实际上却是在说太子妃。毕竟凭借元夕的身份,若不是嫁进太子府作为侧福晋要头回给太后请安,否则除非除夕这般大节,她还是无缘进宫的——虽说她也不想便是了。
太子妃睨她一眼:“太子府里自然是没问题的,三弟妹也要多操心府里。听闻三弟府上有个格格生的儿子没两日就没了,弟妹还是要忙着操心后事呢。”
三福晋一下就黑了脸,都是妯娌,谁不知道人家事。三阿哥偏宠侧福晋,本来没了个妾室孩子也就罢了,偏生田氏煽风点火,引得三阿哥日日去她房中,明明她也才生育不久,竟换不来夫君半点心疼。
见三福晋脸色不好,婆婆荣妃便说话打马虎眼,话题从女眷子嗣又转去了年节。只有说到这种话题时,德妃才会搭两句话,她身侧后方端坐的四福晋也只是默默听着。
四福晋今年也才十七岁,花一般的年纪,可她成婚早,如今看着经历多了内宅之事,穿着暗色的旗装,仿佛已有二十余岁。在现代,二十余岁自然也是青春靓丽,在这时代,却不再是青春的代名词。
元夕近距离见证着你一句我一句的精彩景象,心里有些后怕。若是她处在这风口浪尖,恐怕是没了脑子的,她凭什么进这样的地界啊,还真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日后果然是少进宫为妙,幸好她不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物。她若是太子妃,说不定觉得太子地位稳当后,她就会面露得色,然后被人看出来……
她坐在软垫绣墩上,为了规矩,屁股只挨着一小半,坐的久了也觉得腰酸背痛。幸好,别的不行,在学规矩的期间,她忍耐的功夫日益成长,腰酸也能忍着。
女眷们大抵说了半个时辰,你一言我一语的,还是太后累了,让众人回去了。
旁的福晋自会跟着婆母回宫,再说些家常话;太子妃没有正经婆母,便直接带人乘坐轿辇回府。元夕在车上晃悠了一路,虽然京城官道铺的也是平滑的石板路,可到底比不上水泥路,再加上马车减震效果不佳,木轱辘的轮子也比不上橡胶车轮……
下了马车的元夕面露菜色,施了脂粉也看着眼神恍惚。
太子妃看了眼元夕,说了句:“回去好生歇息吧,年节还有一遭呢。日后,你倒是不用多挨马车的苦头。”毕竟她只是侧福晋,若无宣召,除了重大节日,她都再不用进宫。
她这样的人,自然还是能少些麻烦更好。故而对着太子妃感念一笑。
至少今日太子妃不曾把火往她身上带,还是很不错的。虽然她不太清楚太子妃重生后有何执念,但要是能善待侧室,她还是能好过许多。
女子写完一幅字,看着自己端正的字体,颇有些自得。
穿越之前,她很羡慕那些书法好的人,虽然她也并不想练字,但对于毛笔字的尊敬之情确实扎根在骨子里的。如今竟写得一手端正的好字,若是带着这技能回去,岂不会让父母瞪大眼睛,日后拍视频恐也能亮粉丝一眼。
想着,又觉得没劲儿了,便摆摆手:“挂起来等着晾干再收起来吧。”
虽说元夕以前字丑,可之前的字帖却也是收着的,看到自己的书写渐渐好起来,翻起来也很有自豪感。哪儿有那么多天才,她这才是励志吧。
“侧福晋,该传膳了,您想吃些什么?”
元夕问道:“我记得太子还没回府吧。”这么晚了还没回府,估计就算回来了也是在前院歇着,忙道,“那就吃粉蒸排骨、辣椒炒肉,若有些别的好卤菜捡上一盘子就行,汤便只是清凌凌的白菜叶豆腐汤便行,泡红萝卜也切一些,泡蒜最好,撒些细白糖上去!”
“蒜……”冬柔有些犹豫。
“无妨,太子必不会来的……若是传膳听闻太子回来了,再把葱蒜去掉吧。”元夕摆摆手,这才看见手指上无意中沾着的墨渍,便让人端水清洗。摘了露指才有注意,手套都染了墨,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回事,只能让人送下去清洗。
长乐院里有一等二人,二等四人,再加上一些下面的三等和粗识宫人,由于那些人无法近身伺候,元夕竟也没认全。也不怪她进宁寿宫许久,太后也记不得她。
想起这事儿,元夕自己也觉得好笑。宫嬷嬷和林言昭教了许久她如何立威,使怎样的手段,却不想成婚第二日,太子替她立威。
她说千句万句,都不如太子的雷霆气势,太子出面替她震慑宫人,便证明了太子的态度,有眼力见的人自然都不敢怠慢。
膳房的人手脚快,但是天寒地冻的,纵使刚出锅就送来了,粉蒸肉的表面也微微凉了。碧儿感慨:“要是咱们长乐院能有小厨房便好了。”只是她也知道,李侧福晋便是有了身孕后才修建的小厨房,院子里多了小厨房便多了办事的人,多了领取的柴米油盐,必是要和太子妃请示的。
“自己蒸一蒸就是了。”
冬柔招呼着另外两个二等一起摆膳,可怜兮兮的四菜一汤却有三个人摆膳,一人端了一盘子,竟就差不多了。只是院子里份例就是这么多人,若她觉得人多开了,断了人家的路,未来如何还未可知呢。
就这么养着吧,左右不是她出钱。
元夕刚动筷子,便听见外边通传:“太子爷到!”
她手上一顿,碧儿和冬柔却差点一抖,太子怎么这时候回府了,还几乎是直奔长乐院,方才她去传膳时太子都还没回来呢!
胤礽衣服上还挂着雪粒进来时,便闻见浓浓饭菜香,圆形雕花桌上除了菜肴外还有一只孤零零的碗,旁边放着一双沾着油花的筷子,耳边是“请太子爷安”的声音。他笑道:“看来孤回来的不巧了,侧福晋都在用膳了。”
可是太子也没说要来长乐院用膳啊……
元夕甚想捂面,只能道:“想着太子政务繁忙,恐怕在宫里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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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如此啊,太子没说用膳,谁会自作多情给太子留饭啊!又不是一夫一妻,若如此自是要留饭的,就像她家,到了饭点爸爸还没回来,她妈都是要打电话的。
胤礽轻哼一声,轻蔑地扫视一眼桌上的四菜一汤,甚至有一碟还是泡菜,他道:“何玉柱,让膳房再端菜上来。孤若是不在,侧福晋恐怕是要饿晕过去的。”
他知道元夕的习惯,只是他习惯不了,菜的分量可以少,但种类怎么都要零零散散十几样,否则算什么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