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鹤拿起手机,凑到脸前看清了来电人后,紧忙清了清嗓子,按下接通,带着笑意对电话那头人说道:“龙姨”
“小鹤,你怎么还没回来呀?”老人慈祥声音让施鹤紧绷神经放松了许多。
他撑着酸痛手臂坐起身来,面不改色地扯了个谎:“龙姨,我在学校这边儿呢,一会儿还有点儿事,得去医院一趟。”
龙姨是一路看着他和斯樾长大,对施鹤了解不亚于自己亲生儿女,此时听见施鹤声音,她一下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小鹤,你吃过药了没有?”
施鹤自知骗不过龙姨,但还是对龙姨这迅捷反应感到十分惊奇,哑着嗓子打哈哈道:“龙姨,您可真神了……我在市区出租屋休息呢,我没事儿。”
刚刚为了不让龙姨发现自己生病,他特意比平常跟龙姨打电话时候少说了几句话,可想不到还是没能瞒住。
“傻孩子,你赶紧回来,龙姨照顾你,不许自己拖着。”龙姨语气严肃道。
这傻小子照顾起别人来得心应手,一遇到他自己事情,就会变得迟钝犹疑,像个没有自理能力小孩子一样。
“算了龙姨,斯叔叔这段时间身体不好……”施鹤俯下身子,伸长手臂,艰难地把滚到床尾水杯从地上捡了起来,放回到床头柜上,“我这个时候更不能回去添麻烦了。”
不光如此,他还得尽快好起来才行,不然斯家老宅一日没有医生在,斯正杰身体就一日没有保障。
龙姨还想再劝,可一想到平日里处处针对小鹤斯达,她便没了继续坚持底气,只得轻叹一声:“小鹤,你要不穿得严实点儿,打车去医院输液吧,打一针就好了。”
小鹤轻易不生病,但只要生病,就会非常严重,光是吃药都不会有太大效果,只能去医院打一针才能恢复得快一些。
听到龙姨话,施鹤先是犹豫了一下,而后应声道:“……好,我一会儿就去,龙姨您放心吧。”
如果回到斯家老宅,搞不好还是会被故意刁难他斯达赶出来。
更何况,按照自己现在这个状态,要是深更半夜地被逐出家门,病情肯定会变得更严重,倒不如听龙姨话去医院挂水了。
龙姨对施鹤乖顺脾气喜欢得不得了,连声答应道:“哎,好孩子,听话,去医院找你三舅吧,让他陪你到急诊打一针再回家好好休息。”
施鹤又应了声好。
挂了电话,烧得头晕目眩施鹤靠在床头枕头上发了会儿呆,而后才挣扎着掀开被子,忍住冷意下了床,走到衣柜边开始换衣服。
急诊大厅。
“大哥,那是帕帕这段时间最喜欢画册,是他想要下次带到节目上去跟小伙伴们分享,”电话里传来了晏久理直气壮声音,“你可一定要帮他找到啊,不然他会哭。”
“……是你会哭吧?”晏恒推开急诊大门,强自压着心头不耐烦,教训自家小弟道,“整天丢三落四,就该让妈好好收拾你一顿。”
作为全家人宝贝疙瘩,晏久自然是无所畏惧,况且隔着电话,他完全不需要担心大哥会打到自己:“大哥,你太暴躁了,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暴躁吗?”
晏恒面无表情道:“因为你皮又痒了。”
“nonono”晏久煞有介事地否认道,“是因为你没有老婆”
晏恒:“……”
晏久仍旧不知死活地喋喋不休:“大哥,我敢保证,你要是有了喜欢人,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喜欢发脾气,一定会变得温柔多啦”
听到自家小弟又要开始胡言乱语,晏恒刚想拿出哥哥威严,对他进行一番心灵上鞭笞,可还没等他开口,就被急诊大厅里一处角落吸引住了目光。
“所以啊,大哥……”
晏久话还没说完,就被自家大哥打断:“好了,我知道了,先挂了。”
“哟哟哟哟哟——”
晏恒没等自家小弟表达完自己惊诧之情,便直接挂断了电话,朝吸引住自己目光那处角落走了过去。
角落里椅子上窝着个正在输液病人。
用外套蒙着脑袋在打盹。
只露出了一截儿细瘦手腕,被低温药液凉得腕间泛着青白。
“咳咳……”外套下面发出了两声闷咳,嗓音干涩沙哑,显然是病得不轻。
这熟悉咳声让晏恒更加确认了自己判断:“施医生?”
听到身边有动静,那人似乎吓了一跳,而后立马掀开蒙脑袋外套,眯着眼睛朝站在自己身前人看去。
施鹤瑟缩在这里输液,本来就又累又困,被骤然笼罩住自己压迫感惊醒后,恍惚间便忘记了去找手边眼镜,只仰着头呆愣愣地盯着人家看:“您是……”
晏恒略微俯身,从扶手上拿起眼镜递到他手边,淡声提醒道:“晏恒。”
施鹤病得意识迟滞,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晏恒是谁,慌张地“啊”了一声,哑声道:“咳……晏先生好。”
不知为什么,面对晏恒时候,施鹤总是忍不住地有些局促。
见晏恒仍旧站在自己面前,他只能没话找话道:“晏先生怎么认出我了……”
他明明已经藏起来了,也尽可能地降低自己存在感了。
…怎么还是会被人发现呢。
晏恒垂下眸子,视线落在施鹤披着外套上。
因为这件外套还是昨天去晏家穿那件,左袖口由于破了,用缝纫机凿了一片颜色相近黑色布料在上面。
晏恒并没有挑破这件事儿,随便说了个理由,就将这个问题略过去了。
施鹤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想了半天才想起自己刚刚想要问什么,晕乎乎地抬起头来,勉强掀起发烫眼皮,望着晏恒:“……晏先生这么晚了来医院,咳咳咳……是……是哪里不舒服吗?”
医者仁心吗。
自己都已经病成这样了,居然还顾得上关心别人。晏恒心道。
施鹤对待任何事情都很认真,没等到晏恒回答之前,他便一直仰着脑袋,一言不发地等待着答案。
“帕帕最喜欢画册落在小久病房里了,我顺路过来取一下。”晏恒回答道。
“啊,这样子啊,”施鹤对自家三舅工作环境相当熟悉,闻言愣了一下,伸出没打针手,热心地朝晏恒身后方向指了一下,哑着嗓子提醒道:“住院部在那边……小晏之前病房在……咳咳咳……”
他话说到一半儿,就被嗓子里骤起干涩痒意给打断,不受控制地咳嗽了起来。
晏恒走到自动售货机前买了瓶水,单手拧开瓶盖,递到施鹤手边。
施鹤正咳得天翻地覆,此时面前突然出现了一瓶水,他便如同久旱逢甘霖一样,匆匆说了声谢谢,便接过来大口喝了起来。
“小口喝,凉。”晏恒轻声道。
“……谢谢,我……”施鹤不舍地放下水瓶,颊边泛着病态酡红,轻喘着道谢,“谢谢晏先生。”
他本想说要把买水钱转给晏先生,但转念一想,这个做法未免有些不太礼貌,只好多道几声谢,来表达自己感激之情。
想起晏恒刚刚说要去住院部,施鹤撑着扶手站起身:“……晏先生,我带您去住院部吧,咳咳……我对这儿还算熟悉。”
说着,他便要去摘自己输液瓶,给晏恒带路。
“不用,我找得到,”见状,晏恒忙抬手按住他手腕,将输液瓶挂回到了架子上,就势按着施鹤肩膀,让他坐回到椅子里,“当心回血。”
他之所以从这边进来,是因为他刚刚把车就近停到了急诊门口车位上,所以下了车就直接推开了急诊大门,准备穿过急诊走廊,再到住院部。
施鹤烧到了三十八度五,光是开口说话都费劲,更别提起身拿输液瓶大动作了,可是……耳朵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烫?难道他又烧起来了?
被晏恒按回到椅子里,施鹤硬是垂着脑袋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没事……”
他竭力去忽略耳根处传来热意。
“发烧很难受,”晏恒看得出施鹤状态差得要命,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道,“要不你睡一觉吧。”
虽然刚刚喝了大半瓶水,但施鹤嘴唇还是很快就变得有点儿干燥。
听到晏恒话,他舔了下嘴唇,摇摇头,另一只手有气无力地指指输液瓶,哑着嗓子解释道:“……我得看着点儿,不然会回血。”
上次就回了好多血,他这回可不敢再大意了。
闻言,晏恒解开西装扣,顺势坐在了施鹤旁边椅子上,而后动作自然地伸手握住他输液管,温声道:“你睡吧,我帮你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