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1 章 千峰似剑(1 / 1)

社稷山河剑 退戈 1558 字 2023-06-17

倾风跑去隔壁书房翻找笔墨。那妖任轰赶,赖在桌边不肯离去,宁可与林别叙眼瞪眼地对视,也不愿去隔壁空房憩半宿。林别叙面不怵,手抓着折扇在掌心轻拍,在倾风来时,还是略带殷切开口叫了声:“师妹。”倾风将茶杯茶盏都抛进妖怀,扫空了桌面,平铺纸张。妖终于舍得挪开视线,挑眉问:“你想做什么?”“异乡羁旅,人地两生,难道真要我掘地三尺地去找几个没见过面人?自然是找熟人问问路了。”倾风也不瞒他,“王道询那妖八面玲珑,谨慎微,城中有出过生面孔,想来他最是清楚。”“那你为何要多抢我一张?”妖提到钱,嘴皮子前未有利索,伸出一只手道,“你若是找到人了,你我需五五分账。”倾风心道难怪这妖穷,每天光在这发痴梦。身那么多肌肉,偏没一条长在脑子。“王道询那妖心眼子贼多,他随口话我能轻易相信?自然要多做一手准备,试试他真假。”倾风把沾好墨笔塞进林别叙手,“画吧。随意画几张你在昌碣见过脸。明日我一并拿去给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妖仿佛不认识一般,眼角周围肌肉都绷紧了,重新端量:“你这人……也懂那些个鬼蜮伎俩?”倾风以为他在嘲笑自己不术,当即言词锋利地了句:“不曾听说过一句话吗?‘巧若拙,辩若讷。’,分明是你自己眼光浅,才觉得谁人都同你一样蠢笨。”林别叙笑着说:“师妹长进了。”妖说不出失望:“唉,我当你这人一心赤诚,通透纯良,原来其实也同他一样,尽是满肚子花花肠子。”倾风吸了口气,胸口被他这情真意切一句陡然噎住,生生哑巴了。三人再不说话。风灯摇晃,落在墙三道人影各自低着头,直至中间一人停笔,举着纸张往旁边递去。倾风打了个哈欠,开始犯困来。画人与前那几张图风格肖似,寥寥几笔描出简要轮廓。见没什么问题,等着墨渍干涸,折叠好收进怀。林别叙握住自己手腕,曲张着他那修长白净手,分明是一副想要邀功模样。倾风看见了,绷着脸说道:“林别叙,不要如此娇惯。”林别叙听这态度是比江南春夏时节寒意还要善变,似真似假地怨怅了句:“利用完就叛出师门了?别说一口茶,连句师兄都落不。”“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当初生提过,新一任剑主就是未来刑妖司司主。”倾风一拍桌子,神采奕奕道,“你该叫我一声生才是!怎么样,林别叙?”那头妖突兀插了句:“为何你人境只有刑妖司,没有刑人司?”倾风被他忽释放出妖力震了下,因林别叙分了点心神,脑子竟被搅混了,顿了顿才道:“你不知道刑部吗?还是说,你不知道人境那边有叫做衙门官署?”妖茅塞顿开:“……哦。”他微张着嘴,把妖力收了去。倾风坐不住了,与身边人耳语道:“这厮是真很好骗。”林别叙忍着笑意道:“他就是再好骗,你当着他面说出来,也要变得难一点。”妖见倾风已收走纸笔,重新把怀杯盏捧来。倾风再次劝道:“你走吧,你再不走,我都要当你是个好了。”妖一把揽住林别叙肩膀,与他紧密靠在一:“我要与我族白泽多说说话。”倾风从没见过主动往骗子门送苦主,声调都不由扬了来:“你同他有什么好?你不赶紧去见你主吗?”妖失意道:“我主在想必不想见我。”倾风拍拍林别叙肩膀,放弃道:“那我去睡了,你二人抵足眠吧。”熟练地走向窗户,听到林别叙在后干咳了声,顺手把开木窗合,转了个向从正门出去。翌日早晨,倾风是被远处传来钟鸣声吵醒。那钟声隔了数长距离,传到这冷僻院落

时仅剩下一点余韵。否泰山峰顶晨钟每日差不多也是在这时响,倾风仅是听着那模糊尾声,便倏然睁开眼睛,抬手摸向身长剑,准备身练剑。待看清陌生房顶,才忆自己如今身在妖境。洗了把脸走出门,就见林别叙仰着头,静立在廊下听滴水声。丰沛水气萦绕在空气中,院摆着几口缸已经打满了。被碎白石压着杂草一夜间似长高了足有一寸,蓬勃生气几是迎面扑来。倾风左右张望不见那碍人眼壮汉,压着嗓子问:“走了?”林别叙说:“我给了他一两银子,打发他去买点吃。”“这狗皮膏药,登徒子。怎么好赖话都不听呢?”倾风低低骂了两句,还戒备着周围动静,声道,“他跑来缠着我做什么?”林别叙笑说:“他没能带我去,总得带另外一个人去交差才好。”倾风将信将疑:“他昨晚是真吗?”“他没有骗你理由。重明鸟孤洁寡欲,高义薄云,胸城府,素来没有戏耍人心喜好。”林别叙语气多出一抹兴味,“我想他自己都不确切知道,为何要来找你。或许是我倾风侠,当初允诺了他要做妖境剑主。”倾风擦去廊水渍,靠着长柱坐下,闻言高声澄清道:“我不曾!我当时说话可是留了余地!”“可他性情憨直,许是将你余地当了真。”林别叙笑着揶揄道,“倾风侠可不能翻脸不认啊。”倾风顿感一个头三个:“这不能怪我吧?还是因为你缘故!谁叫你老跟在我身边打转。”不想就这问题深究,趁人不在,将昨晚忍下问题拎了出来:“说来,我陛下是个什么样人?他真跟妖境美人跑了?”“陛下……”林别叙沉吟着,难得词穷才尽,半晌找不出个合适形容来,只能含糊地道,“陛下是个看来很深情人。”倾风还在仔细推敲他这句话意思,余光中衣袍一闪,林别叙已坐到身侧。宽袖半边铺在腿,不知从哪翻出来一块糕点,摊开在手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倾风抓了过来,就听他声线平缓地往下详述:“想是当时人境平定太久,帝趁生闭关修炼时,做下了不少荒唐事。气得生险没亲自动手杀了他。”倾风新鲜道:“生还会生气呢?”“白泽不是块石头,自然也有喜怒哀乐。”林别叙措词委婉地道。“陛下其实有一半妖族血统。帝觉得他出身羞耻,将他关在一处深院,不许宫人与他说话,更不许教他识字,当条野猫野狗一样地养着。是后来生获知此事,发雷霆,才闯进宫中将他救出。生为陛下压制住妖族血脉,带在身边耐心教习。以此事鲜有人知,多朝廷官员也只当他是帝流落在外一个不受宠皇子。”倾风冷不丁听到这么个诞罔不经秘密,惊得只能冒出一句:“啊?”林别叙轻描淡写地续道:“后来人境遭逢劫,几位皇子争权夺利,闹得很是难堪。都被纪钦明设计杀了,只留下一个年幼陛下。纪师叔与朝臣逼着帝禅位,扶持幼帝登基。第二年,帝也病死在床塌。”“咳!”倾风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啊?!”“怎么?想不到纪师叔如此果决?也有过这般壮阔经历?”林别叙看着惊愕表情,浅笑了下,眸光却是略显渺远幽沉,唏嘘着道,“当年他可也是凭着铁腕手段从腥风血雨厮杀出来。否则如何能在陛下故失踪后,稳定天下,独揽朝政人敢议。”倾风身在界南,想象不到劫后京城时局混乱。百姓人心惶惶,众臣争权攘利,要不是纪钦明雷厉风行,将百年来沉冗痼疾刀阔斧地斩去,想必人境如今也早已颓势难掩,毁于党争冲流之下。林别叙说:“你来刑妖司该也看见了。生式微,一国主,多党派互相倾轧,争斗不止。形势如此险恶,可人境三年多不曾有过动荡。纪师叔行事向来决绝,常有义反顾孤勇,说难听点也可叫一意孤行、刚愎自用。他从不与人解释,自然惹下不少仇家。世人多以为刑妖司派系不和全因他放纵,其实也诚然是他力着手。巍巍高楼,不管抽去哪一块木头,都要叫心惊胆寒啊。以论后来纪府出过多少流言,生都未疑过他忠心,只是可惜,到底是人至暮年,犯了

糊涂。”倾风见到纪钦明时,他身棱角早已被消磨,锋芒尽数内藏,露在外面仅有一身沉稳与落寞。再加陈冀隔着光阴不算恰当形容,倾风对他认知朦朦胧胧。最深记忆不过是他凄凉孤苦晚景。与另外三位结义兄弟相比,纪钦明似乎一生白首蹉跎,没有过酣畅淋漓搏击,笼罩于声息烟火。在权势与算计中奔忙劳碌,行差步错,满盘皆空,含恨终。却是此刻才意识到,他也曾沐风栉雨地顶过一片天。那层灰白印象,瞬间多出了鲜活色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可惜人已经死了。倾风五味杂陈地道:“纪师叔啊……”林别叙朝门外一瞥,说:“他该要来了。”倾风赶忙收拾混乱残破心情,拍拍屁股身:“我要去找王道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