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晚了,薛惠送江姑娘回去。”赵承郢掀被起身,神色冷峻,自第一眼看过江宝筝后连余光都没扫到过她。
赵承郢幼时是得宠的嫡子,身边围了很多玩伴,不过得到他默许的只有两人,其一是申国公主,她的母妃温厚良善,虽不得宠可到底也老实本分,其二便是江宝筝。
她小时候格外娇气,被低飞的鸟碰了一下也要哭鼻子,眼睛一红嘴角一拱就要来找赵承郢寻求安慰。
赵承郢幼时可讨厌这个哭包跟在身后,整天哭哭啼啼的,跟个泥塑的娃娃似的得供起来,不过自从先皇后出事,围在他身边的那些玩伴纷纷变了嘴脸刁难他,申国公主和江宝筝出面帮他说话后,赵承郢对她的态度变了很多。
虽然表面上还是冷若冰霜,这哥赵承郢后天养成的淡漠性子有关,除了花雪,他对谁都是这样。
也许是接近花雪时释放了藏在自己心里深处较为真实的自己,再面对花雪时,赵承郢总是强硬冰冷不起来。
难得有一个人梦让他卸下心防,轻松自在地过活了几个月。
江宝筝从王府离开时深深地低着头,很少见她这个模样,跟斗艳输了的画眉似的。
女使扶她上杌子时,她停顿了一下,她心情沉重地回头看了一眼大门,赵承郢到底没可能出来目送她离开。
“江姑娘,最近汴京城不安分,还是乘坐马车回去罢。”薛惠提议道。
江宝筝丧气地摇头,她想走走。
书房内,窗子打开了透了透气,鸦青色的天愈发深沉了,赵承郢刚一口气喝了一碗苦药。
“可有盐津梅子?”赵承郢从小到大身子骨都好得很,这么多年也就生了三回病,一次先皇后在世,一次先皇后被迫改嫁离开,这是第三次。
恰好是花雪离开的第一天。
“有,奴婢现在就去厨司那里拿。”环玉听到赵承郢的问话愣了片刻才晃过神地低头应答。
薛惠进来时听到赵承郢这么问,并未说什么,他知道那是先皇后喝药的习惯,惯爱拿甜咸的东西压制苦味。
“花雪那边可有消息了?”赵承郢人没走追出去,可是心也飞到花雪那里去了,他低头咳嗽了一声。
拿着盐津梅子进来的环玉听到这话,在台阶前顿了下才进屋去。
赵承郢拿起一颗盐津梅子沉默地瞧着,环玉也觉得好奇看向那颗盐津梅子,王爷这是在看什么?
屋子内沉寂如冰,寒凉刺骨,赵承郢借着明亮的烛光看着那盐津梅子,后又无声地放下。
没有人能再做出那样独特的盐津梅子了。
除了花雪,也只有花雪。
薛惠让环玉退下,她是府里唯一一个能自由出入书房重地的女使丫鬟。
瑜王府的后院少有花草养眼,多的是一些反着冷光的兵器,赵承郢时常在哪里练武,连带着整座王府也是格外的安静,像是在冷月下反光的兵器。
前院是突然炸开锅的,热闹得跟太阳刚升起的市集一样,七嘴八舌的,竖起耳朵听过去,第一时间竟然捞不到一句有头有尾的话来。
赵承郢现在需要安静,薛惠正打算去前院制止躁动,刚走到书房门口和李炎信一商量,连忙失了板刻的严峻脸色进屋。
他道:“殿下,江姑娘在闹市被人掳走,往西边的林子里去了。”任凭他现在向把声音压制得再冷静也是不能了。
今天江宝筝的马车停在了瑜王府门前,不请自来照顾赵承郢,结果在回去途中被歹人劫走,若是江宝筝真的出了什么好歹,瑜王府脱不了干系,江丞相也会怪罪赵承郢。
赵承郢回头,目光如开了刃的刀口,“备马。”
最近京城有人传谣,说是当今天子活不过这个冬天了,东宫空虚又暂无新立太子,凡是有些资格的皇子都卯足了劲抢东宫,更有那先皇的一脉觊觎这个位置。
汴京城暗波涌动,今夜江宝筝出行随身只带了一个女使,结果走到闹市中心,女使还跟丢了人,形单影只的贵家很容易被人盯上。
且江丞相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只有一个女儿,这要是被人劫走了,劫匪要什么东西江丞相还敢不给吗。
丰乐楼上的一个雅间,一把描金的边、湘妃竹为骨的扇子合上,肤白的男子薄唇一边侧提,“该我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