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郢回到木屋时花雪还未休眠,她正坐在廊下,身旁放置着一盏走马灯,那是万双蝶赠予花雪的生辰礼物,走马灯上绘色的是万双蝶几年以后回到庭州小镇初遇花雪的画面,她手上提着一小盒胭脂。
赵承郢的手微微隐于袖下,他左手紧紧攥着,手心里似乎握着一件密不透风的物什。
看到赵承郢从丛林出来,花雪拿下了撑头的手,有些许惊讶,“你什么时候去丛林了?”
赵承郢每靠近木屋一步,地上的人影便清晰两分,屋内摇曳的烛火迎面照在他的脸上,他说,“用完夕食后便去了。”
他抬脚上了台阶,立在花雪的右侧,因为那儿正好是一片阴影,他掩在袖子下的手指拢了拢,向来薄凉的掌心里此时正窝了一团热气。
“那你这么晚去丛林干什么?”丛林里这么黑,即便是没有危险,可是荆棘丛生,花雪垂眸看了一眼他的手,他没带灯笼去。
花雪低头看他的手时,赵承郢竟然下意识地心头一紧,这种感觉截然不同与半年前他凯旋归来请缨征讨辽国时跪在青石地板上的紧张,那时候阳光高照,晒的青石板滚烫,等待时机的心又一寸寸剧缩。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紧张,赵承郢在意识后到矫枉地松弛了两分手上的力道。
“不做什么。”赵承郢抿唇,话到嘴边竟然轻飘飘地被这四个字压下去。
现在夜深了,花雪从椅子上起身,她抬头看了一眼青黑色的天并没有追问下去,她语气很平常地道:“那你早些歇息罢我先去睡了。”
赵承郢看她些许困乏地转身往屋内步去,手心里的空气赫然被压缩,听到花雪的屋门不轻不重地合上后,他松开手低头看了一眼掌心里的东西。
是木头雕刻的姑娘,形似花雪,貌若花雪,俨然是缩小的花雪了。
这是赵承郢要送给花雪的生辰礼物,终究是没能借着夜色壮胆,赵承郢有些懊恼地笑了笑,进了自己的屋子。
不过他未躺下,只是静静地看着手心里精致小巧的木雕姑娘,万双蝶告知他那日是花雪生辰太过匆忙,他并未早做准备。
丛林里树木丛生,百草丰茂,他在林子里寻了很久才得到这么一小块上好的木材。
只可惜东西他做好了,就是难以启齿将东西送出去。夜里这么暗都送不出手,更别说白昼亮堂如镜。
他抬手扶额,目光一寸模糊一寸清晰地望着木雕,竟然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件事情。
十岁时候的赵承郢最是幸运,那时候的他小小年纪能与父皇对诗对对联,能与虎将沙场比射,颇得父皇喜欢,他那年生辰,竟然收到了父皇亲手雕刻的一个小人。
最可笑的是他还记得,父皇慈爱有加地扶着他的被,对他和声细语道:“郢儿,你是众多皇子之间最得父皇心的,也是日后最能担当大任的,父皇望你成龙。”
陈年旧事不必提起,也不能想起,赵承郢抓着木雕的手一用力,差点捏碎他用心雕刻两天的成品。待意识回到此时此刻,他猛地松开手,幸好并未弄坏。
赵承郢拿起木雕起身,身子如竹自直,他吹灭了蜡烛,眼前一片模糊却倏然回忆起往事,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已经被尘封多年,突然想起只叫人头脑愈发沉重清醒。
可能今日是因为这木雕,思绪乱了太多。他拿着木雕的手举在面前,黑夜里,他看着望不清的木雕,眸子里流露出猛兽舐呡伤口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