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号”调转机头，接受全体撤离的最高指令，朝着远离西安市的方向飞逃。侯风像是一具木偶，呆呆地坐在驾驶位上，双手松松地握着操纵杆。

即使全协会的希望“冰神之矛”被自己孤注一掷地命中了夕，仍然不可避免原子能级魔法毁灭西安市的结果。夕要带着西安市一起毁灭，就算是他们杀死了夕，“除夕行动”也完全失败。

本不应该有任何普通人在这次行动中丧命，结果现在无可避免地要放弃整座城市的人。

侯风把掌心抠出了血，血漏到操纵杆上。

太阿科技派出的黑客组全都从工作台上起来，走到鹏号的舷窗边上往后看着那惊心动魄的场面。夕的身体就像一柄神的巨锤，从裂缝中坠落，缓缓接近西安市的楼房。那种不言而喻的威压就如同小行星将要撞击地球。

“他……会成功的吧？”

灵枢的双手紧握，手心满是汗，她将双手放在胸前，咬紧牙关。

黑客组的身后是一台台正在进行电影《除夕行动》剪辑的电脑，但是如果西安市被完全毁灭，“除夕行动”彻底失败，剪辑这一部电影毫无用处，就像是自己把自己钉在耻辱柱上一样。

…

夜晚九点。

狂吼的暴风雪仅仅是原子能级魔法【辰】的陪衬而已。

夕的身体原来并不是漆黑的，它身上的黑色正在剥落脱离，有的变成一片片鳞甲似的薄片，有的变成一缕黑色的烟雾飘离。在黑色的表面下，竟然是一层金色的皮肤，那就是夕原本的肤色。

是如此温暖，如此神圣的金色。

梼杌坐在距离夕最近的高楼上，手里静静地抚摸着散发淡淡光晕的“昏”，不像是抚摸着足以吞噬同类的妖族圣物，像是在摸一只小猫。

他记得年刚到凡界的时候收养过一只流浪的咖啡色野猫，后来年每次吃东西都和小猫分着吃，最后竟然把小猫喂得圆滚滚的，第一天收养的时候小猫还是瘦得能看到肋骨条的呢。

后来夕的人格暴动，把小猫咬死了。

年为此伤心了很久，买了switch游戏机打发悲伤的时间。

不过switch也被毁掉了，就像死去的小猫一样。

这些在妖族的生活中都是正常不过的，若是不成为统治一切的王，所有你曾经拥有过的东西都会一件件失去，留也留不住，到了最后会失去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生命，自己的灵魂。

暴风雪已经差不多将他的身体全部冻上，断裂的手臂干涸到已经滴不出血来，伤口上覆盖着厚厚的红色冰霜。他来到西安市后静静坐了三个小时，并没有直接使用“昏”吞噬夕。

他聆听那些人类战斗的声音，去感受魔法的冲击波动，最后，去思考那些人类逃跑的意义。

梼杌似乎明白了，那些人是凡界的希望，这座城可以被毁灭，但是他们承受不住任何的覆灭，只要他们被屠杀殆尽，凡界也就灭了。

梼杌缓缓睁开眼睛，与浑身金色的夕对视。

夕的巨大红色眼睛里其实没有眼珠，那中央一直躺着一个身体如同白玉般洁净完美的年轻女孩，满满的都是青春幼稚的味道，白色的长发和红色的眼眸。

那是年，是陷入沉睡的年。

红色、巨响、火焰可以将她唤醒，不过那是千年前的事情了。

夕越来越暴躁，年再也压不住它。

甚至到了现在，年平时的性格也会受到夕的影响，变得有些嗜杀。

梼杌曾经还担心自己做了年的军师，会不会被年一怒之下杀死。但实际上，梼杌跟随年前往凡界本身就是一场豪赌。他赌年还是幼稚的小女孩，夕就算再嗜杀、再邪恶也改变不了年的幼稚和天真。

当他看到年气鼓鼓地把粉色的switch扔到他手里的时候，他就知道年不会杀了他。

他也知道，这样依旧保持善的年，将来必然会死在自己手里。

成为妖王，就是必将要把除自己以外的大妖杀死，将其骸骨铺在自己登王的长阶上，只有这样才能踩得最稳，最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