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酒干倘卖无(2 / 2)

少年藏锋行 虎丘 2080 字 2023-01-08

秦风呵呵地抠了抠脑瓜子。

他害羞得很想找个洞从地里钻进去。

“是挺傻啊。可若不那样,兴许我早就死了。”

女人听了他这话,更加难过。她很难想象这傻小子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磨难,要用刀扎才能活下去。

她径直走过已经傻眼的云朵身边,来到秦风的身边,一把扶住他的胳膊,轻声道,赶紧啊,不然遇上伤寒就麻烦了。伤寒也是要死人的。

“哎,你?”云朵慌忙叫道,但这话刚刚说了一半,她见秦风那惨兮兮的样子,心头的话没敢再说下去。因为她知道伤寒有时候比刀子杀人更厉害。

她在部落的时候,也曾经经历过这种瘟疫。

那死人的速度,犹如刀锋刮过一般般,呼啦啦就几个夜晚,部落里的年轻人就死翘翘的一大片。而且越是年轻的,越是死得快。

“你不怕死吗?”女人将秦风按在柜台后的椅子上,恨声道。

“我不怕死。阎王爷不收我,我死过太多次”

秦风的眼眶里溅起了泪光。他这短短的十几年,从未有过人如此关心过他。他生来就像一条野狗。

女人掏出金疮药,俯下身来,拆开他腿上脏兮兮的碎布,那碎布已经与裤腿里的伤口紧密粘连,见秦风皱起了眉头。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忍着点。

说罢,她抓起裤腿,猛地使劲一撕,将裤腿撕成了两半。又让那店小二打来一桶热水,舀起一瓢水,淋在那伤口上,待湿透之后,这才缓慢地撕开那连皮带肉的伤疤。

刀口不大,但伤口很深。

用温水清洗干净伤口,轻柔地给他抹上金疮药。

秦风的心里,犹如钻入了一只蚂蚁。这种酥麻的感觉,不但抓在肉上,还在抓他的心尖上。

“好了,一天记得换一次药。不要沾生水,也不要伤风了。否则你这条腿就废了。”

“姐,你真美。”

秦风傻乎乎地笑了,笑得很开心。

“你个傻小子,见着女人就叫姐啊!”跟着她的语气一沉,唏嘘道,姐不美,姐跟你一样都是伤心人。

“我不伤心,我高兴!”秦风笑得更高兴了。

女人安静地看着他,似乎很乐意看见他这种傻乎乎的样子。片刻之间,她的眼眶里竟然也泛起了泪光。

她哆嗦着嘴,轻声道,酒干倘卖无?

秦风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他嘴角也使劲地哆嗦了几下,片刻之后,才低声回应道,酒干倘卖无?酒干倘卖无。

“酒矸倘卖无酒矸倘卖无

酒矸倘卖无酒矸倘卖无

多么熟悉的声音陪我多少年风和雨

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

没有天那有地没有地那有家”

秦风的记忆,一下子被这歌声给吹开了。

往日历历在目,那年他五岁。

大秦的铁骑南下,母亲带着他一路逃亡,来到了北山关下。这首歌母亲一路上唱着哭着,哭着唱着教会了他

良久,两人眼眶猩红,那女子一把握住他的手,急切地问道,你是阿风?

“你是?”

“我是阿妹啊!”

“不可能!你骗我!阿妹早死了,我看着她被人杀死的!”秦风猛地一把推开她,站起身来浑身上下不断地发抖。

“我没死!我被天下会的人给救了。我后来去找你和阿母,你们都不见了!他们说你们死了!你知道吗,我”

泪如雨下。

那年她三岁。

她是一个流浪的孤儿。

在那个雨夜,她将死,一条野狗拖拽着她的身体,她痛哭地惨叫不断。

她来了。

打死了那条野狗,将她带回了她的那个家。

那个家,一座低矮的草屋,除了她,就只有他,连一条多余的狗都没有。

他傻乎乎地笑着,将手中的馒头塞给她。

她对他说,这是他的阿妹。

他说好。

她教他们读书写字练刀。

他的刀是一把废旧的铁皮,而她的刀是一把菜刀。

阿母说,他练的是小李飞刀。

而她练的是东方不败的绣花针。

明明是刀,她却说是针。

阿母的故事很多,但每一个故事都是一个偌大的江湖。

她教的字,村里人没有人认识,就连村里最德高望重的私塾先生,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把她惊为天人。

有人骂他们是妖孽是魔教。

也有人说他们是鬼上身。

但更多的人可怜他们是一群孤儿寡母。

这首歌村里人都没有听过,只有他们懂。

这是阿母的歌。

没有人知道阿母的名字,甚至于连她自己都忘记了。

“阿母呢?她在哪!”

秦风猛地一抽身,如风一般地窜出了柜台。

阿妹的泪如雨下。

她绝望道,她死了吗?谁杀了她!

秦风的身影猛地一顿,他咬着牙,泪水如雪崩。

良久,他才转身,望着头上的天,痴痴哭笑道,我他娘的,也想知道。

跟着他又恨意连连道,秦绵,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你知道不知道,我早把你当成了死人。

“呜呜,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是一条狗啊,哪里有肉我就往哪里钻。我就想活着给你们报仇。”

“呜呜,我知道,阿风我知道!我也一样。”秦绵连忙窜了过去,死死地一把搂住他的后背。

两人抱头在客栈的天井里哭成了一团。

众人这才傻眼道,天下会江南舵的舵主秦绵,绵里雪花针。她居然来接替云汉。

云朵从未如此难受过。

原来他不是孤儿,他还有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