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宇眼眸微动,背脊整个僵住,有些不敢相信。
陆知意眨了眨眼,眼中的泪像是打开了闸门,逐渐噙满双眼,“爸爸…”
再次听到爸爸两个字,陆建宇才敢真正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湿红的眼眶,在那句爸爸的落下,终于流出几滴浑浊的眼泪,连忙回应:“诶!”
他甚至顾不上擦去泪,向着陆知意的方向微微张开了自己的双手。
陆知意再也绷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小跑过去,扑进了陆建宇的怀里,在触到他胸膛的那一刻,无声的眼泪霎时间转变成了嚎啕大哭,“爸爸…”
陆建宇蹙眉,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脑勺和颤抖的肩膀,哽咽着回应,“诶!”
“爸爸…”
“诶!”
陆知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微微抬起了头,眼角落下的泪顺着仰起的头淹入了发丝。
直到真正靠近,她才发现,陆建宇的眼角皱纹已经很明显了,皮肤粗糙手也粗糙,上面数不清的伤疤,交乱无章,结成的茧子滑过,甚至能挂住她的头发。
陆知意拿起他的手,轻轻抚摸,眸间神色越发深沉。
许久后,她才开口道:“我终于也有…自己的爸爸了…”
陆建宇眉心皱出纵横沟壑,他握住她的手,握的很紧很紧。
所有的挂念,担忧,愧疚都在长久的沉默中爆出剧烈熊焰。
“知意…”陆建宇轻唤她的名字,神色凝重,“爸爸这辈子,对的起天地,对的起国家,对的起部队,却唯独对不起你。”
陆知意闻言,抿紧唇瓣摇了摇头,“爸爸,别这么说,您能平安回来,让我能重新拥有一个家,就是对我最好的补偿。”
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听到这话更是泣不成声,声泪俱下。
……
在他们互诉衷肠的时候,门外已经站满了人。
几人都换下了平日的服装,穿上了清一色的迷彩军装,个个威严。
楚天浩理了理自己的衣摆,“全体都有!”
他迈着均匀矫健的步伐,走进了病房,眼神坚定,那股独属于特种兵的血性,重新在他眼中和脸上浮现。
“到!”
所有人异口同声,站直了身躯,走进病房排成了一排。
楚天浩眼眶湿润对着陆建宇敬礼,又放下,明显带着哭腔,但语气丝毫不受情绪影响,大喊,“报告!飞鹰特战队,应到四人,实到四人,请队长指示!”
陆建宇将陆知意拉到一侧,眼眶里打转着泪水,同样敬了一个礼,又放下,“归队!”
陆建宇在队伍面前来回徘徊,视线一一从他们身上扫过,缓缓打开干涩的唇瓣:
“天狼!”
“到!”
“猎狗!”
“到!”
“水牛!”
“到!”
“飞鸡!”
“到!”
雄壮激昂,高亢嘹亮的嗓音响彻病房,连走廊都在回荡。
念到最后,陆建宇抬起手指不停颤抖地指着他们,眼泪落了满脸,“你们这几个老家伙,别以为搞这一出,我就会原谅你们。”
刘建业有些无奈,想了想还是喊了一句,“报告!”
陆建宇眯了眯眼,“讲!”
刘建业放轻了音量,“队长,那个时候,对我们来说,找到你才是最重要的。”
陆建宇眉心抽了抽,“老子女儿就不重要了吗?”他又将视线落在楚天浩的身上,上前一步揪住了他的衣领子,紧咬牙关开口道,“你答应过我,会替我照顾好我的女儿,你是怎么做的?”
楚天浩任由他揪着自己的衣领,“对不起,螳螂,你打我骂我吧,自从基地遇袭,你失踪下落不明,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到你!我们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所以你们也跟他一样用我女儿来逼我现身?”
“你们跟他有什么区别?”陆建宇近乎咆哮着怒吼!
陆知意吓了一跳,想上前劝一劝。
却被楚西洲拦下,对着她摇了摇头。
陆知意精致绝伦的眉宇露出一丝为难,“他可是你爸!”
楚西洲淡淡瞥了一眼还被陆建宇揪着衣领的楚天浩,无情地道:“现在可以不是。”
陆知意:“……”
“为了我大义灭亲?不值得吧!”
楚西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着那边下巴稍抬,“前因后果,爸自己心里都清楚,他只不过在发泄。”
笑声一出,一侧正无声对峙的两个人猛地扭过头去,将矛头指向了楚西洲。
陆建宇松开了楚天浩,大声呵道,“楚西洲!”
楚西洲蓦然抬眸,有一瞬的愣怔,“到!”
陆建宇只喊了一声,便又对着楚天浩红眉毛绿眼睛,“你可真厉害,分开那么多年,还真让你儿子娶到了我女儿!”
楚天浩理了理衣领子,随即恢复了正色,“队长,这你不能怪我,是他们自己对上眼的,我没有插过手!”
楚天浩:“……”
见陆建宇恢复了往日威严,几人对视了一眼,由楚天浩带头,“立正!”
脚步声齐整,几个人连动作都极有默契的一致。
“稍息!”
四个人异口同声:“欢迎螳螂归队!”
陆建宇眉峰微动,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低声呢喃,“又要一起战斗了。”
话音刚落,陆知意放在口袋里的手,突感一阵手机震动。
她皱了皱眉,撞了一下楚西洲的手臂,“我去接个电话。”
陆知意出去,将手机拿出口袋,看清上面的字后,捏着手机边框的指节逐渐发白。
许久后,她删除了这条邮件,摁闭了手机屏幕,假装若无其事的回到了病房。
……
转眼到了八月下旬。
陆建宇出了院,执意要将以前的老房子打扫干净,住进去,陆知意怎么劝都劝不住。
“爸爸,您就跟我们回家吧?我们家六个房间呢!”
陆建宇拧着抹布上的水,将桌子上的灰尘擦干净,笑着道,“知意,你现在已经结婚了。”
“谁规定结婚了不能跟爸爸住在一起?”她瞥头狠狠给了半倚在门边的楚西洲一个眼刀,冷漠地问道,“你规定的?”
楚西洲无奈地立即摆手,“我怎么敢?”
“爸,您就跟我们回去吧!”楚西洲顺势接话道。
陆建宇顿住了擦桌子的手,走进了房间,将那张已经落满灰尘的婚纱照取下。
“这里是我和你们妈妈一起住过的房子,我怎么舍得走呢。”
话落,两人皆是一愣。
从这以后开始,陆知意和楚西洲便也不再提。
许是因为血缘羁绊确实深刻,自从喊出了爸爸那两个字,她喊陆建宇的时候便也不再觉得奇怪,反而自若了许多。
甚至一直跟在陆建宇的屁股后方,无数遍喊着爸爸,喊的他乐开了花儿。
“爸爸!我想吃你做的可乐鸡翅!”
“好,爸给你做!”
“还有酸辣土豆丝!”
“好好好!”
“那是不是还要来个汤?”
陆建宇站在厨房,系上围腰,“嗯?今天我们家小公主想喝什么汤呢?”
还不等陆知意回答,楚西洲已经挤进了厨房,“小公主,去沙发上等着,给你带了平板,做你最爱的西红柿鸡蛋汤可以吗?”
陆知意笑的灿烂,“知我者老公也!”
说罢便以一个帅气利落的姿势,扑到了沙发的怀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