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意开始打量起她来,她的身高目测不到一米六,厚厚的大红色毛绒睡衣两件套,包裹住她娇小纤弱的身躯,背上熟睡的婴儿,压弯了她的脊背。
她的脚下踏着一双红色钩针毛线拖,毛线拖上还钩着一个大大的喜字,她坐下,还能看到她掖在袜子里的深蓝色秋裤。
可是她说话的口吻,语气,口音,还有长相,以及面对他们的泰然自若,实在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
“此话怎讲?”陆知意开口问道。
难。
她说的难是什么意思?
莫非这古村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没什么,我随便说说的,我老公是村委会的,他马上就回来了,一会儿他会给你们安排人,带你们在村里转转。”
女人明显是刻意避开了陆知意的问题,对着她笑意盈盈的说道。
过了几分钟之后,一辆白色小面包车在路边停下,从车里走下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人,男人长相不算帅,但是胜在清秀,年纪看着跟他们面前的女人相差不大。
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一丝似水:“我老公回来了。”
一般这种村子委员会的干部,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中年大叔,她的老公这么年轻,看着也不过才30岁,陆知意几人确实惊了一惊。
男人并没有直接走向他们,而是将坐在树下石墩上安安静静吃糖的小家伙抱起来,才走向了他们。
男人看到他们,表情怔了一怔,他将视线落在女人的身上,女人只是朝着他微微点了点头,男人的表情才恢复正常。
他们一定知道点什么,一个声音在陆知意的脑子里说。
可是他们不会说,脑子里突然又响起另一个声音。
“你们好,我是正义村村委会的,我姓罗,我叫罗子健。”男人的声音,沉着冷静,对着郑周伸出了空出来的一只手。
“你好,我是郑周,他们是我的同事。”郑周也将手伸向他。
两手触碰,一碰即分。
“我们是来查关于村民百草枯中毒的案件。”
“我知道。”罗子健回应。
他将怀中的孩子放下,用手搓了搓额头:“事实上,我们也不清楚,我们村委会为了这个事,也是忙的焦头烂额。”
“这个村子里,有什么是你们共同使用的东西吗?”
陆知意开门见山的插话问道。
二十九个人同时中毒,症状有重有轻,除了他们共同使用的东西,她无法再想出更合理的解释。
罗子健愣怔一瞬,垂眸想了想。
男人沉默着没有说话,但是眼前的女人却施施然开口:“我们有口百年老井。”
男人眼眸诧异一闪即过,眉头拧成一股绳,他歪头睨了女人一眼。
“这口老井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被封了。”罗子健对着郑周几人说道,语气中带着肯定。
郑周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陆知意敏锐的捕捉到了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一丝诧异。
女人还想张口说些什么,罗子健却将小家伙抱起,直接塞到她的怀里,话语间,似有若无透着一股冷淡和怪责:“妈在楼上等你。”
女人僵了一瞬,木讷的接过小家伙,下意识的仰头看了看二楼的窗户。
顺着她的视线,二楼玻璃窗里面确实有个老太,扒着窗户对着楼下的人,面无表情,凝目注视。
怪异。
怪异极了。
陆知意眯了眯眼,又将视线落在罗子健的身上:“方便带我们看看那口老井吗?”
罗子健没有拒绝:“好,跟我来。”
在罗子健的带领之下,他们绕到了自建房的后方,沿着一排用简易石头搭起来的石阶走上了后山。
罗子健边在前面带头,一边开口对着他们说道:“很久以前,我们这个村子是封闭的,居住着我们的族群,从不跟外界接触,我们有自己的族长,也有自己的一套族规体系,那时候我们的族群,还很壮大。”
“直到有一年这里大旱,几年没下过雨,土地干枯,全城人几乎都吃不上水,包括我们族群也一样。”
“我们有自己信奉的山神,有自己的信仰,当时的族长带着族人在山中为我们信奉的山神盖起了一座山神庙,带着族群的人们每天上山,虔诚祈祷雨季来临。”
林雨婧小心翼翼的问:“那...求到了吗?”
“没有。”罗子健回答的言简意赅。
“但是我们发现了水源。”
“有次族长照例带着人们上山祈祷,下山的途中,有个人不慎摔倒,滚到坡下,族长他们救人的时候,发现那一块儿土地湿润,周围植物都生长的很好,顺着湿润的方向寻找,他们寻到了水的源头。”
“是什么?”陆知意追问。
“是一座山。”
陆知意:“......”
罗子健见她无语,轻笑了一声,接着解释道:“我们村子四面环山,传言山中有兽,所以除了庙的四周,族长明令禁止族人踏足任何除庙宇之外的地方。”
“那座山很高,直冲云霄,明明无异于其他的山体,但是它的山壁却淌着水,源源不断的水流,从山壁里渗透出来,族长觉得是山神显灵,便带着人们跪拜。”
“从那以后族群里的人们,每天都会拿着木桶一个个排着队去取水,那会儿我们族群有上万人,水源供应不求,族长便下令打了一口井,一直延续到今天,一百来年了,这口井的水流就没有断过。”
说着说着,他们便已经走到了井边。
“喏,就是这口井。”罗子健伸手指了指。
郑周几人围上前去,井口已经被两块木板压住,看着古井周围一圈的石块儿上,已经长满了黑绿色的青苔,可见它的古老。
白千鹤拿出相机对着古井拍了几张照片。
“我们可以看看古井里面吗?”郑周说着便去掀开古井的木板。
罗子健倒是不在乎,还帮着搭了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