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铭生薄唇微抿,刚想张口,便被陆知意出声打断:“还想要证据是吧?”
她拿出手机,将一张照片放到他的面前,照片里的一男一女笑的香甜,而此刻,却尽显讽刺。
“这张照片是你们的合照,这件衬衫就是她送给你的礼物,这是我们从她已经删除掉的照片里找出来的。”
陆知意又拿出几张a4纸,上面是好几页的聊天记录,她直接将纸摔在了胡铭生的面前,啪的一声,带起一阵有力度的风,将他额前的碎发扬起。
她的语调变得严肃:“按项振宇和朱胜男的关系,朱胜男不可能会独自到那个地方单独见项振宇,但是你不一样,你提出分手后,她一直在挽回你,我的同事,通过技术手段恢复了你们最后真实的聊天记录,证明根本不是她约的你,是你约的她。”
“而你跟项振宇自从到警察局开始就闹得跟对方是杀父仇人一样,是因为你到最后都没有把房产证交出来,因为你对她心有愧疚,想最后替她守住祖屋,对吗?”
她又从鼻腔里带出一阵冷哼:“你也很行啊,项振宇,把东西埋在你妈坟边,怎么,要让你妈第一时间知道你杀了你姐?”
胡铭生则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垂下了头,眼眶还有些湿润。
朱胜男确实爱他,爱他爱到到失去了自我,失去了判断。
原生家庭带来的伤害,让她把胡铭生当成了最后一颗稻草。
可是她从没有想到过,自己爱的人,自己拼命想要守护的人,竟然会狠心和自己的亲弟弟合谋杀害自己。
审讯室里气氛颇为沉重,项振宇已经沉默着认了罪,而胡铭生始终什么话都没有说。
正当陆知意想要更进一步时,一阵敲门声响起,周泽一走进将一张纸递给陆知意,在她耳畔轻声低语了几句。
陆知意皱着眉头,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朱胜男最后要这么拼命努力工作的另一个原因了。
“胡铭生,你还不愿意认罪吗?”
陆知意看着胡铭生,胡铭生微微抬起了眼皮子,眸子里暗波涌动,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将话咽进了喉咙。
“你们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努力工作吗?因为她得了胃癌,还是晚期,只剩下不到半年的生命了。”陆知意将那张确诊证明的纸,重重的拍在他们的面前。
沉寂的审讯室突然发出啪的一声声响,两个人瞬间呆愣。
“你说什么?”
胡铭生疯了似的抢过那张确诊证明,等看清上面的字,肩膀一下子塌了下来,湿润的眼眶终是掉下了“鳄鱼的眼泪”。
就连项振宇的面部也有明显的僵硬。
可是项振宇这种人,他是不会愧疚的,他只会觉得自己原本就可以合理的继承祖屋,不该多此一举杀了朱胜男。
审讯室里气氛紧张,连李文都眼神冷淡的睨着面前虚伪的两人。
不知过了多久。
“我...认罪。”
沉默半晌,胡铭生终于开口,连嘴唇都在颤抖,面色从铁青一瞬变得苍白。
“你为什么要杀她?”陆知意语气软了下来。
“案发现场没有一丝痕迹,凭项振宇一个人根本做不到,你心思缜密,这一切都是你计划的,对吧。”
“如果上头不顾及朱胜男死亡,下发了拆迁款,这笔钱你们准备怎么分?”
胡铭生抬头,面对这一连串的疑问,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的表情稍纵即逝一丝悲伤。
她看的出来,胡铭生对朱胜男,心里是有爱的,在停尸房她就能看得出来,不然她不会第一时间看不出来他有问题。
“算了,不想听了,我听了恶心,待会儿跟他们交代完整过程吧。”陆知意向后方的郑周和李文撇了撇脖子。
“我...”胡铭生欲言又止。
陆知意语气平淡:“一定要杀她,是因为你的新女友吗?”
胡铭生抬眸,眼里闪过一丝错愕。
“你是不是以为人不是你杀的,你就能逃脱法律的制裁?然后跟你那有钱的女友双宿双飞,白头到老?你以为她真的会心甘情愿拿出钱来,帮你家的公司度过难关吗?”
胡铭生的眼睑有些发红。
陆知意语气很重,咬着牙开口道:“胡铭生,九亿,你以为九亿是个小数目吗?你以为你新女友家会这么傻吗?”陆知意不屑的笑了笑:“呵,愚蠢。”
说罢,转身就离开了审讯室。
这夜很长,陆知意破完案,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呢?
为什么朱胜男为了这两个人,可以付出这么多。
即使是项振宇对她恶言相向,拳打脚踢,即使是胡铭生最后狠心抛弃,而她依旧甘心情愿。
她到死的那一刻都不知道自己的“白马王子”,原本就家境优越,是一个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少爷。
她也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没有答案,她想不出答案,这个答案无解,永远无解。
次日。
朱胜男,被进行了火化,葬在了一个公共墓园里。
陆知意在楚西洲和郑周的陪同下,买了一束花,专门去看望了她。
十二月,刺骨的寒风呼呼的吹着,吹到脸上犹如刀割一般疼痛,她放下手中的花,看着墓碑上朱胜男带着笑意的脸颊,陆知意笑了笑,笑中竟含着一丝泪,她张了张唇,轻声细语的说道:
“胜男,下辈子,一定要为自己而活。”
忽然,寒风停止,空气变得潮湿,一朵透明的六角晶花从空中掉落,刚好落在她的手背上,冰冰凉凉,一落下便化成了水。
陆知意扬起头,越来越多的雪花,从空中飘落,洋洋洒洒,漂亮极了。
楚西洲将手中的外套披到了她的身上,将她揽进了怀里。
“我们回去吧。”
陆知意点了点头,不舍的最后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淡淡说了句:“再见。”
静安市的第一场雪,下的很温柔,飘飘洒洒,零零落落。
漫天的白色撒向人间,似要将被黑暗吞噬,早已泯灭的人性带向光明。ъìQυGΕtV.℃ǒΜ
回程的路上,陆知意偏头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漫天飞舞的雪花,心里荡起一丝涟漪。
“知意,你是怎么知道在合悦的是两个人?”郑周百思不得其解,率先打开了话匣子。
陆知意平静的答道:“我跟雨婧去合悦拿监控的时候,碰到过胡铭生,但是我们俩第一眼都觉得他是项振宇。”
“虽然他们两个身高身材体型都相差无几,但是他们走路的方式是不一样的,我专门调了胡铭生来警队那天的监控录像,再看了项振宇在合悦时候的监控录像,胡铭生走路时脚尖朝外,有一点外八,而项振宇有一点内八,这也从侧面验证了我的猜想。”
“那那件黑色外套呢,为什么也会在那个塑料袋里?”
陆知意耸了耸肩:“也许是因为,那也是朱胜男买的吧。”
能推测的八九不离十,已经是绞尽脑汁了,反正那颗纽扣的谜底已经解开了,凶手也已经认罪,那么那件外套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为什么会在塑料袋里,也不太重要了。
陆知意并没有直接回重案组的办公室,而是跟在楚西洲身后,悄咪咪的溜进了他的办公室,郑周也不是没有发现,对她,他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还要回去写结案报告,刘建业正等着看。
陆知意坐在楚西洲办公桌的一侧,双手托着下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楚西洲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不由地打趣道:“都这么久了,还没看够?”
陆知意嘟起了嘴,眼睛里溢出一层水光,声音都变得有些哽咽:“自从我见识到了雨婧的男朋友,又见识到了朱胜男的男朋友,我才发觉,楚队长你真好,我何德何能才能找着一个你这么好的男朋友!”
楚西洲蹙了蹙眉,这小朋友最近怎么变得这么感性,说着说着还真就哭了。
楚西洲替她擦去那落下来的一滴眼泪,凑近了她,扣着她的后脑勺,在她额间落下宠溺的一吻,轻飘飘的来了句:“那你以后少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