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王皓手里的包子早就已经进了肚子喂了五脏神，赶着时间连口水都顾不上喝，总算是把什么叫做会员制度这件后来连六十岁的街边大妈都耳熟能详的新潮玩意儿说了个透彻。

此刻曹静眼里的神情看起来却仿佛有些呆滞住了，迷迷糊糊的想说什么，然而张了张嘴吧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害怕脑子里的那点东西灵光一闪就消失殆尽，于是赶紧抓起桌子上的笔和纸埋头记下来。

实际上，对于王皓所说的这个劳什子会员制度，文化水平不算低的曹静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这里面的巨大潜力，在震惊于王皓划破天际的奇思妙想之际，曹静内心也有一种强烈的想把这个东西琢磨明白，然后亲手运作出来的冲动。

无疑，对于做生意这件事情，其实终究还是讲究一点天赋的，曹静无疑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这一点即使是李东来都跟王皓有种同样的感觉。

毕竟，像会员制这种后世看起来稀松平常，但是眼下却前所未见的东西，一般人头一次听到，更多的是觉得难以理解。

但是在曹静看来，却觉得这东西不仅仅大有可为，甚至有可能会成为优鱼库彻底在市场上站稳脚跟，然后进军全省，乃至全国最有力的武器。

办公室里，

看着正在那里伏案奋笔疾书的曹静，王皓觉着等她回过神来，自己肯定赶不上去市里的那趟早班车，只好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说道：“你也不用急着马上就把这事儿给想明白了，回头还有时间，等完全琢磨通透了，要是还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你再打电话给我。”

“还有，关于这个里面的设计，尤其是打几折，每个档次的折扣对应什么样的特权，你还是要做一个成本预算的。”

“别到时候会员制度整出来了，但是不说挣钱，反而还往里面砸钱亏本。”

说完，不等曹静开口，王皓立马就起身扭了扭有些发酸的脖子，然后就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跟曹静打了个招呼立即就径直下楼去了优鱼库对面的长途汽车站。

等到了地方，王皓还没来得及去窗口买票，立马就看到一辆蓝色的大巴车慢悠悠地朝车站门口开过去。

“我尼玛！“

二话不说，王皓几乎是撒丫子就朝门口的大巴冲过去，扒着车门用力拍了好几下，才听到哐当一声车门被打开。

“师傅，你这班车是去市里吧？”

“是，赶紧的上来，你说这，马上都要走了你才过来，小伙子，今天也亏得你运气好。”

麻溜儿地冲上了车，王皓闻言苦笑了笑，运气能不好么，这人都快跑断气了马上，要是再跟曹静多说两句，今天到市里，恐怕要等11点那班车了。

王皓拢了拢衣服，朝坐得满满当当的车厢里四处扫了一眼，大概是因为年关的原因，从县里去市里的人着实不少，王皓瞅了半天也没找着空位置，等扭头朝最后排看过去的时候，这才眼前一亮。

还真是巧了！

可不是么，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个月30天，从县城去市里的车每天都有三班，偏偏这都能遇着，如果不是巧合的话，王皓觉得连电视剧都不带这么拍的。

原来，在车后排前面一排的位置，居然还剩下一个靠窗的位置，而空位边上坐着的，赫然就是上次他从市里回来的时候同车的江宛如。

如果不是笃定今天出门的时候没有看黄历，王皓差点都要觉得今天这是什么黄道吉日。从沣水县到春城，少则三个钟头，多则四个钟头，这一路上不是睡觉就是睡觉，能碰到个熟人，而且还是妙龄少女，当然是一件无比令人赏心悦目的事情。

所以，当王皓挨着女孩子挤进去然后坐下来，听到他叫了一声的时候，江宛如整个人也愣了愣，随即才一脸愕然地问道：“咦？王皓？怎么是你！”

“对啊，你说这巧了吧！咱两居然又碰到了一趟车。”

“是挺巧的，你也去市里？”

听到江宛如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王皓也是面带诧异，心里觉着记忆力还挺好，这都能记得，要不是他天生就对记名字这件事情比较有天赋，还真不记得她叫江宛如。

“嗯，正好去市里有事情，你不是刚从学校里回来么？怎么又要回去。”

如果没记错的话，王皓隐约记得上次回来的时候，江宛如已经说过她是春江师范大学毕业班的学生，正好年底学校里没什么事情才回来的。

问题是这都要过年了，江宛如还往市里跑干什么。

“这不马上要毕业了，去学校里拿点东西回来。”

点了点头，王皓还想说什么，却发现边上的女孩子已经扭过头继续盯着自己手里的那本书目不转睛地沉入了进去。

瞥了一眼书封皮上的名字，王皓忍不住砸了砸嘴巴，心里想着，还是文化人的兴致高，居然连这种枯燥无味的东西都能看的这么滋滋有味。

诚然，即使两世为人，但是王皓一直都觉得自己不是那种喜欢读书看书的人，要说在路边上买本故事会什么的，肯定多少还有点兴致，但是如果是《红与黑》这种开创了欧洲意识流小说先河的世界名著，不说半点兴趣都提不上来，但是至少看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再去多瞧一眼。

毕竟，像小说里的主人公于连这种拥有双重人格，又不停地遭遇命运戏弄的悲情角色，王皓委实觉得太过于沉闷了一点。

相反，他更喜欢的是那种路遇不平便拔刀相助的英雄人物形象，自然也不会拒绝那种掉下悬崖，捡到神秘武功秘籍，等再次出现时便化身无敌人物的武侠作品。

只不过这二者本就不是同一个境界的东西，王皓也说不上来孰好孰坏，只是心里总觉着这种作品看多人容易让人觉着压抑，看点无脑爽文不好么，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毕竟生活本来就已经这么艰难了。

就像上辈子自己看《平凡的世界》，总觉着田晓霞的死，让一种叫做希望和美好的东西瞬间就荡然无存，连带着王皓不止一次在心里想到，或许孙少安彼时的心情，并不是痛苦的不能自已，而是彻底对这个世界丧失了所有的信心，从此眼前的颜色都是灰暗的。

然而，也正是因为书中读到田晓霞的死，王皓才泯灭了对这种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的悲剧式写法的最后一丝好感，以至于《平凡的世界》这本书，无论多少次想重拾心情去读完的时候，心里却隐约能够听到一种声音，丢了它。

于是王皓果真丢了它，直到自己重新活过来的那一刻，都再也没有读完过。

“你也看过这本书？”江宛如的声音很轻，有一种甜糯糯的感觉，像极了玉米地里刚刚长成的包谷，被蒸熟后咬进嘴里的感觉，很好听，但是也不会令人觉得腻歪，唇齿之间只有清香，没有多余的味道。

“看过一次吧，不过不是很喜欢。”

“相比而言，我更喜欢《堂吉诃德》。”

“哦！”

江宛如似乎有些意外，居然能从王皓嘴里听到堂吉诃德这么生僻的名字，所以哦了一声，接下来脑子里竟然有些短暂的空白，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

毕竟，99年尽管不是几十年前那种国人精神文化极度匮乏的时期，但是像《红与黑》和《堂吉诃德》这种西方的文学名著，愿意去了解的人其实还是不多。

江宛如当然会好奇，王皓为什么会喜欢堂吉诃德这本书，是因为喜欢堂吉诃德这种理想主义的个性，还是别的什么。

上一次两人同车回县里，不得不说，王皓给她带来的震撼还是很有些印象深刻的。

实际上，这段时间待在家里，江宛如对于县城里新出现的那家名为优鱼库的烤鱼店也是爱到了极点，几乎每隔上两天就去拉着家里的人去吃一顿烤鱼，次数多了，自然就会想起跟自己一道回来的王皓。

只不过从那一次分开之后，她就在也没见见过王皓的面，甚至是在优鱼库的烤鱼店里，也从来没见过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