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二道:“且来和大官人去水阁上吃三杯。”阮小五慌忙去桥边,解了小船,跳在舱里。三只船厮并着划了一阵,早到那个水阁酒店前。
当下三只船撑到水亭下荷花荡中系上缆绳。众人上了岸,入酒店里来,到水阁内拣一副红油桌凳坐下。阮小二便道:“大官人,休怪我三个弟兄粗俗,请上坐。”张清道:“我年纪轻,却使不得。”阮小七道:“大官人是贵客,何须推辞?只管坐主位,请教授坐客席,我兄弟三个便先坐了。”说着坐在侧席。
吴用笑道:“七郎只是性急。”五个人坐定了,叫酒保打一桶酒来。店小二把四只大盏子摆开,铺下四双箸,放下四般菜蔬,打一桶酒放在桌子上。阮小七道:“有甚么下口?”小二哥道:“新宰得一头黄牛,花糕也相似好肥肉。”阮小二道:“大块切二十斤来。”阮小五道:“官人休要笑话,没甚孝敬。”
张清问道:“我在庄上要吃牛肉时,还需向县衙报备摔死了。怎么这里就随便宰杀?”阮小七笑道:“这里梁山泊强人出没,公差都不敢下乡,倒是好口福。”张清笑了起来,向吴用道:“古人云:苛政猛于虎也。现在看来,苛政猛于梁山泊的山大王了!”众人都笑了起来。
阮小二催促小二哥只顾筛酒,又把牛肉切做四盘,端来放在桌上。阮家三兄弟让张清、吴用吃了几块,二人便不吃了。那三个狼餐虎食,大吃了一回,看样子是有日子没吃好东西了。
吃了个半饱,阮小五动问道:“官人要多少鱼虾?”张清道:“我在郓城县城里开了一家酒楼,每日都有大量食客。最近我请了一个从皇宫里出来的御厨,他的招牌菜是鲤鱼跃龙门。这道菜卖得很贵,但是很多人慕名而来专点这个菜。我每天要几十尾金色鲤鱼,要重十四五斤的,因此特来寻你们。”
阮小七道:“若是往常,要三五十尾也有,再要多些,我弟兄们也包办得。如今便要重十斤的也难得。”阮小五道:“官人远来,我们也对付十来个重五六斤的相送。”张清道:“我多有银两在此,现场结账。只是不用小的,须得十四五斤重的才好。”
阮小七叹气道:“大官人,却没讨处。便是五哥许你五六斤的,也不能立得,须是等得几日才有。我的船里有一桶小活鱼,且拿来吃酒。”阮小七便去船内取来一桶小鱼,约有五六斤,送去灶上安排,盛做三盘,端来放在桌上。阮小七道:“大官人、教授,胡乱吃些个。”
五个人又吃喝了一会,看看天色渐晚,阮小二道:“今夜天色晚了,请官人和教授权在我家宿一宵,明日再说。”张清道:“我来这里走一遭,却是不近,幸得你们弟兄今日做一处,倒是吃酒吃得痛快。今晚借二郎家歇一夜,我有些银子在此,就此店中沽一瓮酒,买些牛肉,村中寻一对鸡,夜间再谋一醉如何?”
阮小二推脱道:“那里要官人坏钱,我们弟兄自去整理酒菜。”吴用道:“大官人一片诚心,径来要请你们三位,何必见外?”阮小七道:“既是教授这般说时,且先顺情吃了,却再理会。”
张清笑道:“还是七郎性直爽快。”取出一锭银子,付与阮小七,就问主人家沽了一瓮酒,借个大瓮盛了,买了二十斤生熟牛肉,一对大鸡。阮小二道:“我的酒钱一发还你。”店主人道:“最好,最好。”
五人离了酒店,再下了船,把酒肉都放在船舱里,解了缆索,径划将开去,一直投阮小二家来。到得门前,上了岸,把船仍旧缆在桩上。取了酒肉,五人一齐都到后面水亭上坐定。
阮小二便叫点起灯烛。原来阮家弟兄三个,只有阮小二有妻儿,阮小五、阮小七都不曾婚娶。阮小七宰了鸡,叫阿嫂和侄儿在厨下烧火煮熟。约有一更左右,酒肉都搬来摆在桌上。
张清劝他弟兄们吃了几杯,又提起买鱼事来,说道:“你这里偌大一个去处,却怎地没了这等大鱼?”阮小二道:“实不瞒官人说,这般大鱼只除梁山泊里便有。我这石碣湖中狭小,存不得这等大鱼。”
吴用趁机道:“这里和梁山泊相隔不远,水脉相通,如何不去打些来?”阮小二叹了一口气道:“休说。”吴用又问道:“二哥如何叹气?”阮小五接了说道:“教授不知,以前这梁山泊是我弟兄们的衣食饭碗,如今绝不敢去。”
张清见话里有话,向吴用使一个眼色。吴用追问道:“偌大水泊,怎不敢去?难不成官府禁打鱼鲜?”阮小五道:“甚么官府禁打鱼鲜?便是活阎王也禁治不得!”张清接道:“既没官司禁治,如何绝不敢去?”阮小五道:“原来官人和教授不知来历,且和你们说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