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唬得唐长老骨软筋麻,止不住腮边堕泪,失声叫道:“昏君,昏君!为你贪欢爱美,弄出病来,怎么伤害这许多小儿性命!苦哉!苦哉!痛杀我也!”
张清听罢也是怒发冲冠,骂道:“无道昏君!竟然要吃小儿心肝!我誓杀汝!”唐僧扯住张清道:“八戒!上次在祭赛国,那昏君只是纵容手下为恶,你便将他赶下王位,贬为庶民,我还老大不忍。如今这个国王竟然要吃一千多个婴儿心肝,竟比那妖魔还要狠毒百倍。你快去拿下他,任凭如何处置,我决不拦你!”
行者上前道:“师父,待俺老孙使法力,先将鹅笼小儿摄离此城,教那国王明日无法取心。然后明日我等上殿面君,看情况再行定夺。”唐僧躬身谢道:“若果能救得小儿性命,贤徒真是功德无量!可速为之,略迟缓些,恐无及也。”行者抖擞神威,起身吩咐张清、沙僧:“你们同师父坐着,等我施为,但有阴风刮动,就是小儿出城了。”他三人一齐俱念:“南无救生药师佛!南无救生药师佛!”
这大圣出得门外,跳在半空,念起咒来,拘得那城隍、土地、社令、真官,并五方揭谛、四值功曹、六丁六甲与护教伽蓝等众,都到空中,对他施礼道:“大圣,夜唤吾等,有何急事?”行者道:“今因路过比丘国,那国王无道,听信妖邪,要取小儿心肝做药引子,指望长生。我师父十分不忍,欲要救生灭怪,故老孙特请列位,各使神通,与我把这城中各街坊人家鹅笼里的小儿,连笼都摄出城外,或在山凹中,或树林深处,收藏一二日,与他些果子食用,不得饿损;再暗地护持,不得使他惊恐啼哭。待我除了邪怪,临行时送来还我。”众神听令,即便各使神通,按下云头,满城中阴风滚滚,惨雾漫漫,众神祇把鹅笼摄去各处安藏。
行者按下祥光,径至驿庭上,只听得他三人还念“南无救生药师佛”哩。他也心中暗喜,近前叫:“师父,我来也。已救他们出去,待我们起身时送还。”长老谢了又谢,方才就寝。
至天晓,三藏醒来,装束齐备,一行四众出了馆驿,径奔朝中。国王闻报,将长老请入,上殿赐坐。长老谢恩坐了,只见那国王相貌尪羸,精神倦怠:举手处,动作缓慢;开言时,声音断续。
长老将文牒献上,那国王眼目昏花,看了又看,方才取宝印用了花押,递与长老,长老收讫。
那国王正要问取经故事,只听得当驾官奏道:“国丈爷爷来矣。”那国王即扶着近侍小宦,挣下龙床,躬身迎接。慌得那长老急忙起身,侧立于旁。仔细观看,原来是一个老道,自玉阶前摇摇摆摆而进,更不行礼,昂首挺胸径到殿上。
国王欠身道:“国丈仙踪,今喜早降。”就请左手绣墩上坐。三藏迈一步,躬身施礼道:“国丈大人,贫僧问讯了。”那国丈端然高坐,亦不回礼,转头对国王道:“僧家何来?”国王道:“东土唐朝差上西天取经者,今来倒验关文。”
只见那班朝臣中闪出五城兵马官奏道:“我主,昨夜一阵冷风,将各坊各家鹅笼里小儿,连笼都刮去了,更无踪迹。”国王闻奏,又惊又恼,对国丈道:“此事乃天灭朕也!本待取此小儿心肝作药引,何期被冷风刮去?”
国丈笑道:“陛下且休烦恼。那东土差去取经的和尚,我观他器宇清净,容颜齐整,乃是个十世修行的真体。自幼为僧,元阳未泄,比那小儿更强万倍,若得他的心肝煎汤,服我的仙药,足保万年之寿。”
那三藏忽闻此言,唬得三尸神散、七窍烟生,倒在地上、浑身是汗,眼不定睛、口不能言。慌得沙僧上前搀住,只叫:“师父苏醒!师父苏醒!”行者与张清一齐围上,扶到柱后。
行者与张清使了一个眼色,张清喷出一口仙气,将唐僧变作行者模样。行者摇身变作唐僧模样,转身出去,道:“不瞒陛下说,心确实有几个,不知要什么色样?”那国丈在旁指定道:“那和尚,就要你的黑心。”假唐僧道:“既如此,快取刀来。剖开胸腹,若有黑心,谨当奉命。”
那昏君欢喜相谢,即命侍卫取一把牛耳尖刀,递与假唐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