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秘之间三个大字张狂占据白板正中。

曾经写满了观世宝鉴分灵的名字，此刻狠狠擦掉，一个不留。讲解的还是陈郁，聚起来的人里没有人比他更懂秘之间。

次元空间、异空间、虚空之隙，随便你怎么称呼都好，它不存在于正常的空间。现在有人堵门，他们要解除堵门困境，馆主才能唤醒意识还驻留在梦境中东野平。

下头或站或坐着一群少年少女和一只熊猫。

伏黑惠、虎杖悠仁、钉崎野蔷薇、狗卷棘、胖达、禅院真希、周浩博、崔允、杨文文、吉野顺平、徐登良、花黛子、宗三、林长永，陈郁所能找到的帮手全在这了，剩下的要么困在不合时宜的作弊调查中，要么是坚定不趟浑水的聪明人，要么是碍于各种利害关系不能动弹，要么法器杀手属性太盛根本帮不了忙。

这次翻译阵营里有花黛子和宗三，几乎成就无障碍交流。

情况简单介绍出去，觉得荒谬的不只是钉崎野蔷薇一人，但只有她直接问了出来：为什么只有那家伙被困住了？

“事故？”

“不是，内情我说不好。”直觉告诉陈郁山海大比里头有事，还是大事，但具体是什么现在的他是不知道的，“能肯定的就是一点，这么堵下去东野平很危险。”

语焉不详啊，真麻烦。

徐登良抓了把头发，就知道救少主的功没那么好蹭，“至少你得说是谁堵门吧？那可是东野平，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人敢堵他的门，然后还要我们去救人。”

“清虚道君。”

“这就说得通…啊？！”

徐登良下巴差点脱臼，他光速起身走掉，“那啥，我暂时不想死。”

陈郁忙叫住人，人是从众的，他怕一个退个个退，“不会死的，清虚道君只是受小人蒙蔽，解释通就没事了。”

“那得多大的小人。”

徐登良走得更快了，“水深，失陪失陪。”

出师未捷，减员一人。

对方很清醒，陈郁没再挽留，他也只能骗骗这些不知底细的少年了，幸而他的计划其实不需要那么多人，“我只需要三个人，虚空之隙不大的，装一个秘之间剩下的位置不多了，人多反而碍事。我本来是直接想直接请大比的评委或者老师来的，但是…”

“我懂。”

这次说话的是杨文文，“他们在还接受调查中。”

不，你不懂。

陈郁暗想，调查小组的人东海系占大数，这种情况还不应急放人，至少得是副局级别下场三令五申说抓调查纪律，别说大比的评委、老师们了，他们来势汹汹的禁足能解除就很幸运了。也许有人就希望清虚道长真的能成功。“嗯嗯，身份越高越要面子。山海大比海外分赛场出纰漏，影响很不好，上面调查起来很严格的，他们走不了。”

“啊，我猜也是这样。”

周浩博沉思，“这不就是学渣救学霸，水风轮流转嘛？”

陈郁担心的事情没出现。

崔允耍帅地一颔首，“有趣，算我一个。”

吉野顺平忙说，“我也、我也，我也去！”

狗卷棘举手，“鲑鱼。”

胖达慢一步，“我也来，真希去的吧。”

禅院真希兴奋勾唇，“啊，堵门的人在哪？很强对吧。”

“什么嘛，听着超麻烦啊。”

钉崎野蔷薇嘴硬，身体很诚实地抓起锤子，“要来就快一点，我还要去吃高级寿司。”

虎杖悠仁十分精神，“要找一个隐藏房间吗？没问题的，交给我好了！”

“好好听人说啊。”

伏黑惠低声制止盲目乐观的同伴，沉静的视线落在陈郁身上，“你有事情没有说，对吧。”

相当敏锐。

陈郁说出了计划，“我们分成两组。一组由花黛子带领，在破出通往秘之间的路径后，结阵维持路径稳定。二组由宗三带领三个筑基期修士，或者相当同水平的咒术师，进入虚空之隙作战。”

众所周知，山海大比是新秀的大比。

他们之中只有一个宗三堪堪跨过筑基的坎儿，其他的鞠圣平、乐烁听说是炼气大圆满，剩下的不提也罢。杨文文默默闭眼，“对不起，原是我不配。炼气大圆满可以吗？可以的话我找鞠圣平、乐烁说说？”

“别提乐烁的名字了。”

花黛子朝几个炼气的小学弟勾勾手指，虽说和陈郁碰面后，知道对方送小纸条只是随意逮着一个人测试字条内容能不能送，但乐烁遭此一劫也不算冤枉，“他现在人在秘之间外面呢，就是他搞出来的事。过来过来，我讲一下等会的站位。”

高二学姐发话，高一的周浩博、杨文文、崔允、吉野顺平乖巧点头。周浩博甚至自觉拉了一下林长永，“走呗。”

林长永拒绝了，转向咒术师，“谢谢，我还有任务。”

清平箓是陈郁搞来的。

包括虚空之隙打开的位置，作战计划的制定，都是陈郁和秘之间那边沟通的。这道决定成败的关键符箓是好不容易活化松鹤盏才薅出来的，极为精妙，林长永试验了几次都没成，经馆主简化过一轮，才让他摸到成功的门槛，“咒术师过来领一道清平箓逆转简化式符宝。咒力转灵力，之后依据转化的效果选人。”

一人一个符牌分过去，输入咒力激发。

结果有些意外，咒术师六人中，伏黑惠、狗卷棘、胖达达到了筑基水准。

“那就拜托伏黑君和狗卷君了。”

陈郁毫不犹豫地拍板，“胖达君作为后备支援。”

“啧。”

禅院真希十分不爽，但马上就适应了，她看着指使吉野顺平叫他们过来的家伙搬出一只箱子。正是陈郁备考时存折纸法器那一个，内里连通了岱室神通的「山栈」，用来温养山寨法器，可以说现在应有尽有。

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下，他打开箱子，从里头拉出三套宇航服，“虚空任务专用法器，本来是为阿东大比准备的，所以灵力要求筑基起步。”

“诶——”

胖达意识到什么，“咒骸不需要呼吸啦。”

禅院真希切了一声，加入了一组。

咒具再怎么离谱，也不可能做成宇航服。

“别生气嘛，结阵也很重要啦。”

陈郁说着劝和的话，和林长永一起，帮宗三、伏黑惠、狗卷棘上装备，同时面授机宜，“最优解是绑架乐烁，最好能在路径打开的一瞬之间把乐烁拉出来，以此引开清虚道君。只要他没有突入秘之间的可能，馆主就会打开秘之间，让你们的五条老师出战。”

“嘛，这是最顺利的情况。不行就要缠斗了。”

“切记不能损坏宇航服，如果缠斗中意外损坏，转化灵力就失去意义了，可以当场捏碎符牌，恢复咒力，用你们咒术师的手段暂保命。”

“看这法器造型你们也能明白虚空是什么环境，这个不是什么高级货，估计只能顶五分钟。安全起见，四分钟内绝对要撤回。

“撤回之后呢？”

伏黑惠垂眸问，“你还有再多的‘宇航服’吗？”

“有的。”

这种东西，陈郁为阿东备下了十几套，“但有再多，也不用不了，林长永刻绘清平箓的简化版，转化比不太行，你们应该能感受到了，咒力消耗挺大的。”

“鲑鱼。”

“所以机会只有一次。”

陈郁低声道，“拜托三位了。”

如果失败，就只能等。

等来的或许是清虚道君突入秘之间，意外折杀遭先天体反噬的蓬莱仙宗少主，或许是观世宝鉴达成所愿，放归游离的神识。

但醒来的，还会是他的阿东吗？

他死去，又重新诞生。

白茫茫的空间中，他看到两只小动物在垂钓。

既没有水域，也没有游鱼，垂下的钓钩消失在虚空中，如同放入了一片他看不到的海。

垂钓者兴趣缺缺，背负云海苍山的玉蟾托着腮，晃着两条小腿，昏昏欲睡的灵蛇枕着尾巴，光滑细密的鳞片映射无数世界的光影。这样看来它们绝对不小，只是他太大了，大得如此的庞然大物只有他脚踝的高度。

发现这点后，他带着探究的兴致下视。

希望能知道它们在钓什么更加细小的生物。

很快，玉蟾的钓竿抖了起来。

它显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抬手一扬，从不可视的深海中拽出一只…仙鹤来。咬饵的鹤顺着钓钩的力道，在空中翩跹翱翔。投下的风华绝然的阴影，妥善遮盖了两只仰头望的小动物。它升到最高处，而后猛然下坠，尖尖的长喙对准慢一步逃走的灵蛇，口吐雅言：

“林北叼死你这扑街！”

仙鹤追着两个小动物啄。

广阔无垠的空间里，薄弱的方向感让它们渐渐开始绕圈。第三圈的时候，有不可名状之物撞了一下他的脑子，或者说，经此一撞他意识到脑子以及身体的存在，与此一瞬间，他拥有了星辰为衣、群青为质的形体，实实在在地落在了这片纯白空间之上。

“人齐了。”

满头包的玉蟾在见到来客的刹那，果断化形躲避秃头的命运。

他大大方方用东野平的复清朝的古，瓜皮帽，一尺小辫，寿衣配色的长衫马褂，黑布靴，天青色的眼藏在两片西洋小圆墨镜后边，举着三市先生的布招儿，搭着鼓鼓囊囊的褡裢儿，感觉是什么旧社会天桥算命先生。

蓬山打量着来客，“仙胞本相都出来了，千世你下手有点重啊。”

他说话的对象是个黑长直小丫头。

穿白色连衣裙，白色童鞋，乍一看有种干净而空无一物的错觉，如果此时产生疑惑，再看一眼确认，便会发现她的右眼和左眼有微妙的不同，较好的眉毛充满违和感，彷佛每一根头发都来自不同的人，“是他自己选的，关我什么事。明明只要破坏掉房间出来就好，是他要和一群伪物虚与委蛇。我甚至让角色给他暗示了，他不听，这样也怪我吗？啊。”

最后一声是千世毫无感情的痛呼。

与她一般高的仙鹤啄了她一口才化形。他没有选择拟化人形而是直接显露法相，墨色填充为青年轮廓，右执灵芝仙草，左盘霁青小龙，繁复符文编织为衣冠，灿金梧叶交错成光相，比起人，更像神。让人疑心他是否遭受了化形后秃头的问题，以至于全然摒弃了写实画风。问出这个问题的蓬山被掀掉瓜皮帽，揪掉一撮天青色的秀发，也是这个时候，来客发现一尺长的小辫原来黏在瓜皮帽上，是假的。

“可恶啊秃子有你一个就够了啊！”

蓬山捧着揪下来的发丝躲得远远的。故而往下说话的还是千世，有蓬山的前车之鉴，这次她用词不再发散，直奔主题，“东海系得祂的仙道传承，先天体皆为仙胞，我和那两个废物不同，我的目的是借你的先天体让「第六山」再临。为此我可以如你所愿给出‘合理’的演化结果，保下之后要死的一千万人，但对应的，‘你’需要依照我的安排渡劫，重证仙位。”

“接受她安排的话，‘你’就不再是‘你’了。”

蓬山远远地插嘴，“不是这个东野平还是那个东野平的问题，连东野平都不是哦。”

千世没有反驳，这是事实。

她也没办法当着松鹤的面说谎。漫长的等待时光里，已然经历过很多个仙胞，包括东野寂和林雪村，没有一个像东野平这么“接近”祂，错过确实是遗憾。她终究还是做出让步，“不必害怕，我会等待你觉得可以的那一天。”

一百年，两百年。

长到足够东野平接受，甚至主动追求“蜕变”的时间。

“那个时候，我会为你造劫。”

沉默的来客终于有了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