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 《阴魂不散》(2 / 2)

正在这时,白化延耳轮一动,忽然眼中冷光闪过,低声说道:“不对,有人在附近。师父您老人家小心,我去看看。”然后就飞快地窜了出去。

连着几日的清晨都是大雾的天气,今天也不例外。这在水汽蒸腾的暑期倒是很常见,通常太阳一出来,雾也就渐渐会散了。但今天的雾气格外的浓,恐怕白天会下场大雨。白化延冲出房子,发现以自己的本事,居然都瞧不清两丈之外拴着的坐骑。这令他警惕心大起,再三回想方才自己在屋内听到的那两声轻微的脚步到底是错觉还是真实。

“簌簌——簌簌——”

白化延听到,此刻似乎有许多东西,正在从周围的树林中逡巡着渐渐逼近。

“不是人的脚步,没有那么重……也不是什么暗器,速度没有那么快……”他将佩刀横在身前,警惕地听着。

声音渐渐近了,听起来已经逼到了房前屋后,来回穿梭的声音到处都是。晨雾太浓了,白化延还是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靠着声音辨别方向,他向后退了两步,站回了房檐之下,用身体挡住了门。

“看清了吗,若没有事就回来吧,再陪我坐一会。这里经常会有些动物经过的。”齐太行的声音从屋内响起,让白化延微微分了下心。但就在下一刻,他忽地听见了几声轻微的“嘶嘶”声在左边响起,他条件反射般地转过头去,同时挥刀斩向了左侧。

“嚓!”精钢长刀在劈到一半的时候,仿佛砍断了什么连骨带筋的东西,方才那声音一下子就停了。见攻击得了势,白化延大步跟上,又闪电般地挥出三刀。不管是什么东西,此刻已经被他所伤,趁其病要其命才是上策。

令他意外的是,这三刀全都砍空了,而方才受伤的家伙,此时也没发出一点声音,好像瞬间就消失在了迷雾中。

此时天微微地泛出了一丝灰白,雾气虽然也亮了一点,但却似乎更浓郁了。可这一点微光对于白化延却是足够了,他轻轻地伏下身去瞧地上。想着对方能被自己的刀斩中,那必定就是活物,是活物就一定会有活动的踪迹。

结果没有脚印,不是人。地上是一个墨绿色的蛇头,还连着拃长的身子。那蛇口张着,毒牙清晰可见。

他蹲在那里,用刀尖扎进了蛇嘴,打算挑进去给齐太行看看。但就在起身的一刹那,他猛然看见,在那低矮的房檐上,垂挂着粗粗细细十几条黑影,此刻全都扭过了头,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可白化延却不是伍里安,从军二十余载,又继承了齐太行的衣钵,让他即便面对的是千军万马也绝不会选择逃避,更别提只是一些冷血的爬虫了。

“师父,不知为何,这里有好多的蛇!”他慢慢调整着自己的姿势,同时向着屋内报信。

“此屋周围二十丈土下有断虫道,五年来蛇鼠不进。”齐太行在屋中提醒道,言语中充满了警惕之意。

白化延忽然想起了前天夜里自己进宫时,路上就听见侍卫传说东宫遭歹人偷袭,现场就发现了许多毒蛇,还咬死了不少人。自己刚要发问之时,太后身边的内侍就来了,呵斥住了那些乱嚼舌根的家伙。等到他深夜出宫之时,虽是特地留心了一下,却再没听到什么传言了。陪白化延出来的总管叮嘱他,当下是要紧的时候,他虽是受召而来,但毕竟是领兵的人,接了军务就抓紧离去,别在城内逗留,以免惹人口舌。因此他也没再多想,就赶回了虎贲大营。此刻师父一提,竟是让他一下想起了这件事情。

天越来越亮了,钢刀在白化延手中横似狂风,纵如骤雨地接连斩去。他先杀尽了房顶上的那些,接着又提刀向着脚下四周扫去,驱赶着从树林里不断涌出的蛇群。林间茅屋前的地上,很快就铺满了死蛇破碎的尸首,黄土铺成的空地也变得泥泞了起来,白化延的每一步,几乎都踏在了血池肉沼中。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他已经毫不间断地挥出了数千刀,斩杀了大小蛇类上万条,即便是白化延,此刻也感觉快要力竭了。幸亏敌人是这些骨头不硬的家伙,若是叫他砍这么久的人头,恐怕臂膀都要脱臼,刀口都要卷刃了。

“啪-啪-啪。”掌声突然从林中的一棵大树后面响起,将白化延惊了一下。他提起一口气,再次刀横胸口,冲着那个方向沉声喝到:“何方宵小,莫要鬼祟,来与我当面一战!”

“不愧是齐太行的徒弟,身手竟是如此了得。可惜了,若是我那条乌蒙还在,倒是可以来试试你的刀锋。”树后转出了一个高瘦人影,从头到脚都蒙在了黑袍中,正是那刺杀赵淳未成的辛百复。

“你是何人,为何要来害我师父?”白化延只当他是来对付齐太行的。毕竟师父那个脾气,在几十年来光是在朝中就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更别提那些被剿灭的反叛者和入侵的南北蛮夷部族了。

“非也,非也,今天你师父恐怕是要受你所累,死在他自己挑的这个终老之地了。”说罢,那人的身后又出现了两道同样打扮的黑影,只是矮了一头,快速地向着白化延冲去。

“锵!锵!”两声金铁交击声响起,那二人手中提着的是一模一样的长剑,剑身明显是特意淬过,绽着青蓝色的光。只是一交手,白化延心中就明白了,这二人都算得上一流高手。虽说力气不如自己,但使单剑的人走的大多是灵巧的路数,若是配合得当,左右夹击,恐怕以自己眼下的状态也要吃些暗亏。

“他没有力气了,你们继续拖住他,我去探探屋里那个藏头缩尾的老匹夫。”辛百复看出了白化延的几分虚实,对着场中两人说道。同时从黑袍中抽出了自己的兵刃,向着茅屋走去。这也是一把长剑,但剑身仅有二指宽,通体是墨黑色的,也不知是上了漆还是何种工艺,竟是深邃得不反一点儿光。

白化延知道师父的情况早已大不如前,哪里肯让他接近屋子,于是猛地暴喝一声,手中的刀法一变,转守为攻。那二人原本联手堪堪能抵住力竭的白化延,此时他一拼命,招式明显有些凌乱,哪怕步法迅捷,身上也在瞬息间多了几道血痕。

“你们本就来迟了,已经坏了大事,若是连拖住他都不能,自己考虑后果!”辛百复见那二人似是要退,口中阴阴地威胁道。而那两人似乎也是知道后果,咬了咬牙,迎着白化延的刀锋就硬冲了回去。

就在辛百复收回了目光,重新提剑望向茅屋之时,只听到一声苍老而冰冷的从门内传出:“果真是世道变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敢与本将叫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