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纲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品着自己主公改良后的上等好茶,闻着香炉中燃起的上好清香,惬意的沐浴在秋末响午的阳光之下,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也没有那么多的心惊胆颤。
虽然不像之前担任侍中时大权在握,但好歹也不用天天绞尽脑汁的揣摩上意,提前进入退休生活的徐统—现在是余纲对现在的生活很是满意。
如果自己的主公没有多繁琐的要求,那余纲就更加满意了。
“余总管,属下有事禀报。”
“是周队长呀,快快请坐,尝尝我新沏的茶。”余纲招呼周意进门,相对而坐,学着余声招待自己一样倒上一杯热茶。自从余声精兵简政后,4个大队的主官称谓应贾左振的要求全部改为队长,余纲正是以此来称呼周意。
“可是宫中传来好消息?”
“皇帝又斥责武兴公了,武兴公恃功自傲,又在朝堂之上反驳皇帝的旨意,被皇帝连带着武兴公奏请封赏的一堆老部下一起骂了一通。我刚刚与众将喝酒,众将对皇帝怨气很深呀。”
“不错,不错,果然是好消息。一切尽在主公意料之中,你我以茶代酒,满饮此杯。”余纲用茶杯碰了碰周意的茶杯仰头喝下。
周意无可奈何,只能吸溜着滚烫的茶水慢慢的喝了进去,喝完咂了咂嘴苦了吧唧的,把茶杯放在一边,赶紧说道:
“余总管,咱们主公依附在武兴公的羽翼之下,武兴公跟皇帝矛盾日益加剧,对咱们主公并无好处呀,这次司马勋带兵攻打关中,皇帝宁愿派车骑将军王朗前去平叛,也不用武兴公出马,武兴公一生戎马尽在战场之上,用王朗而弃武兴公,这是对武兴公有了猜忌呀!”
“有了猜忌又如何呢,只要武兴公一天督领军事兵权在握,皇帝又能拿武兴公怎么样呢?”余纲不顾周意紧皱的眉头又给他端回了茶杯填满了茶水,才继续说道:
“朝廷早已得到消息,乐平王石苞集结关右军队准备造反,派武兴公过去,乐平王哪能留得性命。而王朗与乐平王私交深厚,此去既能平叛,又能带回不老实的乐平王,皇帝一石二鸟,岂会如此容易让你看清了。”
周意听到之后大惊,看了看面色平静的余纲,低声问道:
“乐平王要造反?此言当真。”
“诺,前方探子传来的消息,乐平王收拢兵马想要攻打邺城,欲效仿当今皇帝夺取帝位。其部属石光、曹曜等人劝阻尽被乐平王所杀。”
余纲抽出一册碟文扔与周意面前,忍不住摇头晃脑发出赞叹:
“主公高瞻远瞩,早就训练暗探名为跑商,实为探查各地,说是掌握了情报就掌握了战争的主动权,此言果真不虚。孙子兵法有云:不知诸侯之谋者,不能豫交不知山林、险阻、沮泽之形者,不能行军不用乡导者,不能得地利。故兵以诈立,以利动,以分和为变者也……”
“得得得,余总管,我知道下面是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兵书我也学过你不用说了,我就想问乐平王都已经谋反了,为何皇帝还要留其性命?”
“这有什么不理解的,新帝登基是杀了弟弟夺了帝位,随后又是杀了石冲,杀兄弑弟夺位不正,你让其他诸王如何看待,而且是他登基后亲口封了乐平王大司马之职镇守关右,这经年没过完就杀了,难免风言风语说他刻薄寡嫩。再说乐平王什么货色你还不知道?贪而无谋,做事无成,还不如留下来当个马骨放着邀买人心呢。”
“余总管,果然看的通透,属下受益良多呀。”
周意接过茶壶给余纲倒上。
“余总管,不瞒你说,主公安排我找有分量的大臣暗中向皇帝进言弹劾武兴公。我这根基不正,也结交不到高堂之上的大人,不知可能指点属下一二?”
余纲心中思量片刻,对周羽说道:“周队长啊,这事说简单也简单,主要是看你想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又能付出什么代价!“
主公有没有要求你如何行事?“
“这倒未曾。”
做事有正,有奇,有偏,你自己想用哪种呢?”
“不知正,奇,偏何解?”
“以正行事,登门求见肉食者,言毕武兴公不臣之心;以奇行事,寻官宦人家或有为难之处,行解决之道,以你所求或有所得;以偏行事,无所不用其极。绑架勒索拿其短处,以此要挟如尔所愿。你当何为?”
周意想了想,嘿嘿一笑:“我准备正偏一起用,以奇辅之。”
余纲一愣,随即晒尔一笑:“去休,去休,你已经出师了。”挥手让周意别耽误自己晒太阳赶紧滚蛋。
“多谢总管的好茶,我下去办事了,您自己慢慢品茶吧。”周意一跃而起,向余纲告退,心满意足的离开。
没过几日,余声的案头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情报。余声闭关,诸事皆由余纲处置。余纲毕竟曾经身居高位,处理政务得心应手。
又是几日,余声不显山水的出关了,余纲发现自己的主公脸色虽然苍白,但精神气不错,不由回想起刚回邺城时七窍流血的样子,忍不住暗暗后怕,别刚自己投靠过来没多久,自己的主公就挂掉了,此时看到余声状态还好,终于放下心来,立即呈上早已准备好的邸报,关于天下纷争的消息尽在余声眼前。
先说天下大势,羯赵一年两易帝位,乐平王妄图谋反,关中豪杰认为石苞根本就没有机会,与其随他胡闹被杀,还不如投降东晋,东晋抓住机会再次出兵向关中挺进,梁州刺史司马勋兵出骆谷,大军长驱直入赵境,如进无人之境,先是攻克后赵的长城戍,又在距离长安二百多里的悬钩设置营垒,派治出中刘焕攻打长安,杀掉了京兆太守刘秀离,没过多久攻下了贺城。
而一直被石苞压制的三辅地区的豪杰纷纷杀掉后赵的郡守、县令等官员,起兵响应。
石苞自己的基本盘都不稳了,只能放弃攻打邺城的计划,派部将麻秋、姚国等人统领士兵抵抗东晋。
正当东晋情况一片大好,关中豪族欢欣雀跃之际,车骑将军王朗奉命带着两万精锐骑兵杀了过来,司马勋不愧是奇葩的司马家族中的人物,做出任何行为都不稀奇,还没等双方交战,就以因兵力不足为由,退兵放弃了悬钩,出武关攻克了宛城,杀了后赵的南阳太守袁景后直接溜回了梁州。
王朗是以抗击东晋为名领军而来,没想到东晋已经退兵了,乘兴而来的他无仗可打,只得败兴而归的劫持着乐平王石苞回转邺城复命。石苞与石遵毕竟是亲兄弟,回到邺城后被石遵一顿斥责之后留在了邺城,石遵也不敢再放有谋反前科的石苞离开自己身边了。
再说回羯赵内部,当年石虎好不容易将蒲洪拉在自己身边便于掌控,没想到石遵听了石闵的话,罢了蒲洪的都督官职,虽说其他礼遇不变。但蒲洪借此为理由,以退为进率军返回自己的老家枋头。
除了此事之外,邺城中还沸沸扬扬流传着一件趣事,中书令孟准的幼子在街上游玩之际被人贩子拐走,孟准老年得子,全家都极其宠爱这个幼子,孩子丢失之后,孟宅鸡犬不宁,过了3、4天,正当孟准放弃希望之时,有游侠周意手持34个人贩子的首级,领着几名稚子前来报官。其中正有孟准幼子,孟准得到消息大喜过望邀请周意上门做客,以百金相赠,周意辞而不受,顿时游侠周意重情意轻钱财的名声在邺城一时无两。
余纲听闻转了好几手的消息后,也不禁莞尔,果然如同周意所说的正偏相间,以奇辅之呀。
不久之后,周意传回消息,中书令孟准、左卫将军王鸾劝说石遵削弱石闵的兵权,石遵已然意动。
得到消息的余声赶紧又将双面间谍周羽发来的消息报予石闵,石闵听闻之后,大发雷霆,对石遵日益怨恨。
东晋永和五年,正是羯赵太宁元年,皇帝石遵已经越来越容不下嚣张跋扈的石闵了,十一月,羯赵此前打退了东晋的两次北伐,让东晋无功而返,此时的羯赵内外无忧,四海升平,石遵召集了石鉴、石苞、石琨、石昭诸位王爷入宫相见,在母亲郑太后面前商讨如何处理石闵,石遵直接开口说道:“石闵要造反已经人尽皆知,我想提前送他上路,弟兄们,你们认为如何?
石鉴、石苞、石琨、石昭诸位王爷异口同声的说道:“早就应该动手杀掉石闵了。”就在此时,殿里随时听候差遣的一名内侍借着奉茶的功夫走出殿外,挥手召来一个更为瘦削的身影,耳语几句,又返回了殿内。
不过一袋烟的功夫,一匹快马疾驰冲进了君子营的大院。
“先生,朝中密探传来密报,皇帝要对武兴公动手了。”原本的门房李全恭敬的候在院内,隔着门扉压低声音向屋内侧卧着看书的背影说道。
只见余声放下书简归拢整齐这才赤着脚冲到李全身前,李全此人阅历不凡,办事圆滑周到,自身也有武艺傍身,此前也被余声提拔为一队之长。
“先生,皇帝与义阳王,乐平王,汝阴王几人密谋除掉武兴公。内侍黄郞刚从宫中派人传出消息送到宫外的据点,属下不敢怠慢,特地前来禀报。”
黄郞本是本地的汉人,家境贫寒,为了母亲与妹妹从小自愿净身入宫,邺城大火家人被余声所救,为了报恩才自愿成为一名钉在宫中的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