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州节度使进献的。他留在京城的老父今年七十，大约是想来行宫陪我钓鱼罢。”

凌云横说得轻轻松松。

如今行宫早就成了京城最高端的社交场合，无论官宦还是贵族，都以能被请入行宫为荣。

女眷们的最高荣誉是能和太后说上话，最好成为太后座上的常客；

男宾们自然盼望和太上皇一起钓鱼，或者下棋什么的……

都行。

王宝簪啧啧称奇，“人家大约是打算留着当传家宝的，不料他老父作古之前还想风光一把，这才献出这珍贵的凤血红宝。”

“我原是不想要的。”

凌云横不屑一顾，“你又不喜欢红宝玛瑙这些的，只喜欢珍珠，要来也没用。”

恰好乔皇后把自己要镶嵌凤冠的正圆珠送了王宝簪，他这才想起这颗凤血红宝，给乔皇后镶嵌凤冠正合适。

如此乔皇后也有合适的新凤冠，王宝簪也能心安理得享受那颗正圆珠了。

唯一牺牲的是他。

还好，不过就是忍受柱州节度使他老父长串长串的马屁而已，牺牲不大。

“陪太上皇钓鱼，要付出这么大的宝贝啊。”

王宝簪故意调侃他，“那我要想陪太上皇钓鱼，得付出什么啊？”

“你？”

凌云横有些无奈，“你能老老实实坐在那别说话，就算天恩了。”

王宝簪：“……”

她有那么多话么？

……

凌清圆和王三郎去了皇陵，要半个月才回来。

王宝簪便把他们府里的孩子都接到行宫来玩，省得他们自己在府里无趣。

他们家大哥儿快弱冠的年纪了，跟凌清圆小时候一样爱读书，只说家里人都不在他正好清静读书。

反正这么大的府邸也得有个人留下看家管事，因此不肯来行宫。

王宝簪也拿他没法，于是只有阿菀带着两个弟弟妹妹来了行宫。

她要跟凌云横去钓鱼，孩子们自然也跟去，于是这几日河边钓鱼的阵容显得十分庞大。

两个大的带着一串小的，整齐划一地坐在河边的暖亭里，就像河里的大鱼屁股后头跟着一串小鱼。

天冷了，凌云横没有耽误钓鱼，只是挪到了暖亭里来钓。

这暖亭就建在河边，三面用棉毡围起来了，里头烧着炭火，煨着热酒热茶，只有临河的一面是透风的。

阿菀好奇道：“阿奶，等过两个月河面结冰了，阿爷还钓鱼吗？”

“钓啊。”

王宝簪想也没想，道：“把河面凿成大冰窟窿，再把钓竿伸进去，底下没结冰的地方，还是会有鱼上钩的。”

两人刚对话了一回合，很快听到“嘘”的一声。

转头一看，果然是凌云横不悦地看着她们——

都说了，来钓鱼可以，少说话。

王宝簪连忙闭上嘴，回头一看阿菀朝她吐了吐舌头。

边上有个小的却学着他阿爷的模样，老神在在地钓鱼，一边钓嘴里一边念念有词。

那是今年才十三岁的“小三郎”，在家排名第三。

王宝簪歪了上身凑过去听他念什么，只听他道：“鲫鱼二百两，黑鱼三百两，老天保佑我钓到鱼，什么鱼我都不嫌弃……”Ｍ.

“小三郎，你念什么呢？”

王宝簪在他耳边忽地幽幽开口。

小三郎吓了一跳。

旁边跟他双生的四娘已经咯咯地笑起来了，“他卖鱼呢。外头好多人羡慕能来行宫陪阿爷钓鱼的，行宫河里的鱼被炒出高价，他卖鱼挣钱呢！”

小三郎连忙捂住她的嘴，用力瞪她。

没用，王宝簪全听见了。

“好你个小三郎啊，原来不是来这里陪阿爷阿奶的，是来卖鱼的。”

王宝簪笑着逗他，“你爹妈知道这事不？”

他羞愧地低下头，还没开口，又是四娘抢答，“他才不敢让爹妈知道呢，就是趁爹妈不在京城他才这样的！”

王宝簪不禁好笑。

她说呢，凌清圆怎么可能同意这样的事。

虽说如今大周商业发达，可除了田庄和受租子的铺面之外，凌清圆从来不让自己府里的人做生意，唯恐经商久了行商不端，祸及满府。

当年已故的王三省和如今尚未告老的裴俊，都险些被牵连到行商不端的罪名里，因此她十分谨慎。

没想到谨慎了半辈子，倒没看管好自己的小儿子。

“阿奶，千万别告诉她。”

小三郎道：“做生意又不是什么坏事，是妈太谨慎了。只要持心端正，不管是做生意还是读书，还是做官，都不会走歪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