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瞬间哗啦啦跪倒一片。

主子自罪，对奴仆而言是最严厉的责备。

“公主切莫这样说，都是奴才等失态。”

小乐子是领头之人，他最清楚这两日府里人心浮动成什么样，除了当着公主的面砸了茶盏的，还有公然议论和亲的，偷懒出府打探消息的……

他顶着一脑门的汗，连忙请罪，“公主，是奴才约束底下不严。那些流言确实是没影儿的，帝后如此宠爱公主，怎可能让公主去和亲呢……”

他这话是硬着头皮说的，为的是当众给底下人一颗定心丸，免得众议纷纷无心做事，弄得公主府先乱起来。

其实他心里也没有底。

不想凌清圆闻言多看了他一眼——

这些年小乐子在西苑宫跟嬷嬷们不是白斗的，他现在办事越发老道了，短短几年已经把三四个年老有威望的嬷嬷拍“死”在沙滩上了。

今日这话更是对她的心思。

“说得不错。”

侍女端来圈椅摆在廊下，凌清圆慢悠悠地坐了，笑道：“确实没有和亲之事。”

门客幕僚、亲卫将士和底下奴仆，闻言都颇为震惊。

有人惊讶地看了凌清圆，将信将疑；

有人为自己不用离开故土，如释重负。

公主本人亲自辟谣，这流言也没有再传的意义了。

待众人散去之后，公主府很快又恢复原先的平和，一众幕僚也定了心神，重新投入为凌清圆安排对吐蕃使臣接待的一应事宜。

殊不知这种时候，京城中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楚国公主府。

见公主府的门客幕僚如常出入，神色镇定，外头的人越发狐疑。

这么看来，楚国公主要和亲的事是谣言？

若是真的，公主府这些门客早就另寻出路了，谁还愿意跟着一个要远赴番邦和亲的公主呢？

非常时期，一向门庭热闹的公主府，来了更多客人。

“不见。”

凌清圆端坐书房，听小乐子念完这两日收到的拜帖，尽皆否了，“只说吾近来政事繁忙，父皇母后交托接待使臣事宜不可轻忽，所以无暇见客。”

小乐子点点头，将那厚厚两叠拜帖放回小太监捧的托盘里，又道：“除了这些拜帖之外，裴府派人来传话，女相想见公主。”

这些年京城中在朝堂出入最多的女子，除了大公主凌清圆，便是裴翰林的夫人顾明柔。

她如同圣后的左右手，内可代管后宫，外可参议朝政，威风显赫不在其夫裴翰林之下。

她不仅身份贵重，素来和凌清圆关系也好，所以来公主府求见不需要拜帖，只要提前知会一声便是。

凌清圆谁都可以拒绝，对这位亲近长辈却不好拒绝，便点点头，“你去安排时辰吧。”

小乐子便知公主会见这位，早就安排好时间了，只等公主点头就派人去裴府回话。

次日顾明柔进了楚国公主府，引得人人侧目，羡慕嫉妒。

这种时候，公主显然是为了避讳谢绝见客，却还肯见她，她真是好大的面子。

“公主。”篳趣閣

“顾姨。”

顾明柔先行了君臣之礼，而后凌清圆还礼，二人分宾主落座。

这些年顾明柔年纪上来，风韵渐成，脱了年轻时闺阁的书卷气，打扮得越发干净利落，气势凛然。

叫人一看便肃然起敬，不愧号称女相。

“公主好雅兴，这时候还有心情练字。”

顾明柔方才进来的时候随口和院中的侍女说了几句，短短几句话就判断清了凌清圆现在的状态。

凌清圆有些讶异，随即无奈地朝院中看了看，微微摇头。

她才出宫开府一年，府里许多下人都是新来的，不像小乐子等从宫里跟出来的那么可靠。

何况对上的是顾明柔这样聪慧细致的人，那些侍女哪里是她的对手？自然几句就被套出底细了。

凌清圆无奈笑道：“顾姨，这会儿该来公主府的人不敢来，不该来的使劲递帖子。所以我余者客人都拒了，你来又是为何呢？”

她不绕圈子，顾明柔也不与她绕圈子。

她笑着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大公主这样老神在在的，又练字，又有心思管教下人，怎么见我来倒露怯了？”

说罢打趣地看着她。

凌清圆越发无奈。

她是相信帝后不会送她去吐蕃和亲，可不代表她心里真的一点都不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