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军中,是凌将军的侍妾。”
这句话她像是早就熟练过无数次了,一问便脱口而出。
凌云燕和张斐斐齐齐一愣。
慢说是她们,连在正殿喝茶的王宝簪听见了,都下意识一蹙眉。
“侍妾?”
张斐斐嘴角微抽,“怎么从未听说,皇上从前在军中有侍妾呢?”
刘氏听见这话,目光一转,微微低头,“一个侍妾,与奴婢又有何异?连个姨娘的名头都没挣上,自然不会有人把蝼蚁之名传到宫里。”
这下糟糕了。
凌云燕下意识朝正殿那边看了一眼,有些焦躁。
这要是凌云横真的纳她为妾过,那她们之前设想的种种疑点就全被推翻了,这孩子真有可能是凌云横的,他们母子上京的盘缠也可能是凌云横从前赏赐的。
至于他们这一路为何能平平安安,那就更简单了——
皇上曾经的侍妾,让州府地方官派人保护,还不简单?
她这会儿已装不住温和慈爱了,恨不得立刻站起来大骂这狐狸精,好大的狗胆!
正妻主母尚未产子,她一个贱妾怎么敢生出庶长子!还敢带着孩子进宫争夺大皇子之位!
她立刻站了起来——
“长公主,皇上打发人来问你,这么晚了您是要现在出宫回府,还是今夜留宿宫里?”
凌云燕正要发作的怒火,被外头池蛤进来一打断,顿时摸不着头脑。
她是该出宫回府,还是该留宿宫里?
正想叫人去正殿问问王宝簪,忽见池蛤朝她使了个眼色,指向正殿。
她恍然大悟——
凌云横在正殿!
这下她没什么可操心了,让人家夫妻俩自己说去,她乐得回家休息休息。
“那……本公主就先回府吧。”
她微微伸了个懒腰,掩饰了自己忽然站起的动作,朝刘氏笑笑,“得空我再进宫看你们娘儿俩。”
说罢又是一阵风风火火出去了。
刘氏一时不解,只能看向张斐斐,张斐斐尴尬地挤出一个笑容,又随口聊了几句,便让人送她回去了。
此刻,正殿之中。
“她的确是凌将军的侍妾。”
凌云横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你!”
王宝簪待要发怒,忽觉他这话有些古怪,一想忽然想到了其中关窍,“你是说,她不是你的侍妾,那时起义军中还有别的‘凌将军’?”
凌云横微微颔首,目光中透着赞许。
还是王宝簪聪慧镇定,一点就透。
王宝簪细想了一回,越发觉得古怪,“怎么会呢?她既然是明公正道的别人的侍妾,为什么敢说她的孩子是你的?难道……”
这事不敢细想,细想必定肮脏。
果然,凌云横道:“宝簪,这事你最好还是别管了,太脏。我今日已找了顾相商议,顾相也认识那位凌将军,这事我们来办就好。”
“那不行。”
王宝簪可受不了被蒙在鼓里、等男人办完事通知她的感觉。
她是个与皇帝共治朝政的圣后,不是男人后方乖乖等待的什么贤内助!
“她是个妇人,声称她带的孩子是大皇子,你叫我怎么能不管?”
王宝簪没好气道:“再说了,你都把她安排进贵妃住过的宫殿了,又拨许多宫人伺候,这等尊贵身份,我岂能不管?”
凌云横见她执意要过问这件事,不禁叹了口气。
他道:“我是吩咐池蛤要对她礼待有加,宫殿和宫人都是池蛤安排的,他大约会错意了,以为我的态度是认下这个侍妾和孩子的意思。”
“我也没有纠正他,将错就错便是。”
王宝簪皱着眉头,“那个刘氏就那么重要,值得你将错就错?”
凌云横抬眸,冷笑一声,“刘氏一条贱命,死不足惜,但她带着的孩子……很重要。”
王宝簪一愣。
他忽然握住王宝簪的手,“你既要听,我就原原本本说给你听。只是这事实在肮脏,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他再次提到“肮脏”这个字眼,一说到这个字眼,他眼光就发冷。
王宝簪顿了顿,终于点头,“你说吧。”
殿中烛火幽微,除了王宝簪夫妇二人,再无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