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特别篇:永初之殇(2 / 2)

遗梦行 NCCCCCR 2038 字 2023-01-25

但是时至今日,他发现自己错了。

为人君者,光只有高尚是远远不够的。

结束了吗?庞昃谆望着张荣那张俊毅的脸庞。

三十八岁的张荣一如十八岁时那般清澈,但

已经结束了。

永初二十年,十月初二,临安。

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牢之中弥漫着腐烂和潮湿纠缠后散发的恶臭。

张荣静静坐在狭小的狱室中,依旧保持着衣冠的整洁。

此刻的他早已被剥去太子的华服,只有薄薄一件单衣贴在他略有消瘦的身躯上。

张荣静静看着铁门外的黑色,只剩下阴风骤起所带来的寒冷和落寞。

突然冷肃的牢中传来蜡烛点燃的声音,空洞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像擂动的战鼓般将张荣的内心拧在一起。

脚步声停了,就停在张荣面前。

灯火不算明亮,张荣看不清来者的长相,只能从轮廓大概辨认出这是一名男性。但他穿着黑袍,并不清楚他的身份。

铁门被缓缓打开,铁锁滑落的声音很沉闷,激起了地上的水花。

“别来无恙啊,皇兄。”

男人的声音将沉静的张荣瞬间激起,他不可置信地盯着男人的脸,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他

“原来赢的人是你吗?”

“皇兄何以用‘赢’这个字?”

男人的声音带有戏谑,那是凯旋的将军看着俘虏时的傲气和不屑。

“事到如今还叫我皇兄作何?我不过是一阶死囚罢了。”

“皇兄即便再如何大逆不道也还是孤的兄长,此为天地道义,人伦纲守,孤为大齐储君怎会不知如此道理?”

男人的话音刚落,张荣便大笑不止,他凌厉而又讽刺的笑声回荡在狭小的牢狱之内,就好像一把匕首刺在男人的心脏之上。

“人伦纲守没想到还能从你的口中听得如此有趣的话来。”

男人没有理会张荣的挖苦。他的表情虽已经扭曲但他还尽可能保持着胜利者的从容。

“皇兄说笑了孤时常会怀念起孤小时候皇兄领着孤读书的场景,即便皇兄所为乃人神共愤之事,但孤还是念及旧情,不忍心看着皇兄如此落寞啊。”

“张燧,别绕弯子了,你今日来不可能是和我叙旧的,来让我看看你到底盘算着什么?”

“皇兄一直是个聪明人,那孤也就不兜圈子了。”张燧点了点头,“皇兄应该不知道原先东宫的那些人都被株了三族,那个惨烈啊啧啧啧。”

张荣心中一沉。尽管他早就知道结局会如何,但他还是不敢接受如此血腥的现实。

那先生是否也?

“哦对了,那个谁来着?哦对!庞昃谆,庞大人,在临死之前可是对你们所行之事供认不讳求着孤饶他一命。皇兄是欣赏不到那时候那老先生的窘相了呵呵。”

“你胡言乱语!庞大人一生磊落,如何会行苟且之事?”

“孤就知道皇兄不信,毕竟耳听为虚对吧?可是孤有必要骗皇兄吗?皇兄此刻不过是待斩的阶下囚,孤又有何用意要来骗皇兄呢?”

“你闭嘴!”

“皇兄你应该知道砍头的时候会有多痛苦吧?”张燧没有理会张荣的怒吼,“那种死法可是不体面,简直有损皇家颜面。更何况皇兄还曾是大齐储君,又怎能落得那般收场?”

张燧的目光如炬,他狠狠瞪着跪坐在面前的张荣——曾经的大齐太子,心中一阵莫名的冲动想要驱动着张燧亲手了结了他的性命。

可是他忍住了。与其弄脏了自己的手,不如让那个曾经高贵的太子以寒酸如野狗般的去死,更让张燧满足。

“弟弟此行带了一壶浊酒,想与皇兄共饮一杯。”

说着张燧从随行的人身边接过一盏酒杯,缓缓递到张荣面前。

张荣没有犹豫便接过了酒杯。时至今日他不过只是一具人偶,他的生死不过只是别人的选择而已。

他知道张燧希望自己悄无声息地死在狱里,这样死无对证,哪怕父皇真的有所怀疑也无从下手。

更何况,父皇现在

跟自己又有何区别?

“我只有一个请求。”

“皇兄所言,孤定然遵从。”

“还请殿下善待瑛儿母子。

张燧听完后只是默默拍了拍张荣瘦弱的肩膀,并没有说话。

张荣所说的瑛儿,便是张瑛,张荣的次子,为张荣第二任太子妃所生。至于这个孩子的去向,呵呵。

这父子二人不一会儿就该相见了吧。

至于他的生母

张燧是没见过那么贞烈的女子,不过好歹自己算是享受过一番,疯了便就疯了。

结束了吗?

张荣看着手里的酒杯,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消瘦的面庞如今依旧如以前般明亮,即便如此还依旧保持着他应有的气节和精神。

过往的点滴流过张荣的脑海。

从记事起与父母玩闹,到少年时作为齐王世子的不安,再到青年时荣登太子之位的意气风发,又到入狱那日的电闪雷鸣。

三十八年的人生,如梦初醒。从出生到记事;从迷茫到成熟点点滴滴,断断续续,却承载着他的一生。

儿子、丈夫、父亲、臣子、储君

张荣没有落泪。

因为他很坚信自己守护住了自己的信仰和尊严。

他看着满脸得意的张燧,只是嘲讽般的笑了笑。

是时候该结束了

永初二十年十月,厉太子张荣因畏罪而自杀于牢狱之中,年仅三十八岁。

永初二十年十一月,太祖张汝暴毙于寝宫中,享年五十八岁。

永初二十年十二月,太子张燧登基继承大统,次年元月改年号为建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