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三爷,如今是民国了,不兴说请安了,都学洋人说你好。”黄管家还是笑嘻嘻的。
三爷知道,这家伙是为他主子来的,刘地主有事找自己。
“嘿嘿,三爷,走吧,刘先生有事找您。”
三爷瞧不起这狗腿子,但他还是要去,因为他租的地就是刘地主的,那家伙常常涨地租刁难别人。
“唉,走吧。”三爷叹了口气,跟着黄管家向刘地主家走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三爷已经到了地主的家里,这里的屋舍干净结实,屋内光鲜亮丽的,刘地主就坐在屋内的上座上,只顾自己喝茶。
刘地主没有给三爷座位,也没上茶给他,因为刘地主觉得自己没有让三爷跪下便是天大的恩惠了。
“三爷,下周是咱县太爷寿辰,我得准备寿礼,可这黄白之物太俗气,你呢帮我去山上打头鹿来,要活的,这东西送去,有面儿!”刘地主说着,并不抬头看三爷,而是在摆弄自己怀里的老猫。
那地主抬了抬眼,说:“你要是能搞来,大功一件,这租钱可以免一季的,可如果没搞来……这租钱嘛,你懂的。”
“欸,今儿我就把地里的事儿了了,赶明儿我就进山,您瞧好吧。”三爷知道这刘地主的狠辣,他不想趟这浑水,可是没办法,三爷自己还租着人家的地呢,眼看这一季粮要熟了,可不能出岔子。
三爷出了刘地主的院子,太阳正盛,热气蒸得各类生灵失去了活力,村里的路上看不到人,几条老狗也趴在阴影下,或是在睡觉,或是在吐着舌头大喘气,山林里的鸟雀也没再啼叫,显得异常安静。
三爷不一会儿就到家了,他洗过脸,洗过手后接过自己婆姨递过来的饭碗,然后自顾自地呑嚼着,不和人说话。三爷的婆姨瞧三爷这样也不多过问,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我明天进山打鹿,下午给我准备点儿干粮。”三爷吃完了饭,掏出烟袋抽着。
“欸。”说完她便去准备干粮和明天要带进山的东西。
三爷坐在几代人踩踏过的木门槛上,他用手摸着它,看着从天空的远方飘来的灰黑色的云彩,三爷吐了一口烟雾,冒出这样一句话:“要变天了吗?”
空气变得有些闷闷的,三爷站起,走到牲口房,拿出自己挂在墙上的蓑衣和斗笠,穿上它们,扛着农具下田去了。
三爷毕竟也有五十多岁了,岁月不饶人,他踩在路上的步子有些摇晃,半路上,天空下起了小雨,但很快它变得磅礴起来,雨势渐大,三爷不知是因为雨还是其他的什么压力而低下了头,在雨中缓慢地走着。
三爷感觉自己仿佛就是一只被捕兽夹咬住的鹿,被人夺走了生存的能力,处处受制。
原本到农田不远的路此刻变得异常遥远,终于三爷到了自己的田里。挥锄,落锄,三爷在一次次的机械的动作里让自己变得麻木,现实里锄头挥舞的声音让自己不在多想什么。
雨,越下越大,嘈杂的雨声充斥在这片小小天地,挥锄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了,天色也变得灰暗,三爷仍然在田里劳作着,做着一模一样的动作,一切像是一台黑白电视机,发出着嘈杂的声音,播放着一遍一遍重复的无聊节目,散发着莫名的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