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我在茶楼打三圈的时候,听到一些老前辈,议论着九十年代初,气功热潮的事儿。
什么气功化解瘤子,气功延长寿命,气功扑灭大火,讲得是有板有眼。
没想到,我当初都不信的东西,现在居然还有人信。
九十年代初,我已经没再跑江湖,就在西安的一个小县城里,经营着一家当铺。
我不信气功,是因为我的当铺捞的也是偏门,说白了,就是靠眼力劲捡漏的营生。
宋代的吊儿钱,唐代的陶三彩,商周的青铜器。只要我看上眼的,都会想方设法盘下来。
古玩界有几大门脉,分别掌眼书画、瓷器、木器、明器、金石。
这几家门脉能人辈出,但我辨老分新的本事儿,却来自我们老胡家。
我家往上三代,都以捣腾古玩为营生。
我的爷爷,在南京城朝天宫摆了半辈子地摊。
北有潘家园,南有朝天宫。
京都我没去过,但朝天宫的古玩市场,那是满街琳琅物,单单转一圈,都能把人看疵了眼。
我爹就不同了,做了半辈子人民教师,对我爷爷捣腾古玩的行当是嗤之以鼻。
不过我很好奇,我爹并没有拦着我进入古玩界。在我告诉他,我要跟着小叔学捣腾古玩的本事儿后,他出奇的平静,只是叮嘱我要看着点小叔。
所以我的本事儿并不传于我爹,而是传于小叔。
小叔只大我八岁,我爹让我看着他,是因为他打小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一刻都闲不下来,在我们乡下的时候,犯过无数偷鸡摸狗的混账事儿。
爷爷看出了小叔是个捞偏门的苗子,也就把他带进了古玩界。
至于我进入古玩界,一是因为爷爷和小叔都在捣腾古玩,二是因为我看什么都特别清楚,也就是俗称的眼尖。
后来小叔察觉了我的眼力劲,又告诉我,捣腾古玩能让人一朝发财,洋房洋车洋老婆,好不威风。
于是我就向老爹摊了牌,跟着小叔跑江湖去了。
小叔捣腾古玩的方式与爷爷不同。
爷爷年轻时损了一只眼,是个独眼翁,也一直在朝天宫摆地摊。而小叔这闲不下来的性子,是带着我跑遍了南方乡镇,到处铲地皮。
铲地皮有两重意思,一是指土夫子,盗墓贼,将墓里的物件盗出来贩卖。二是指自己不开铺,专门去民间捡漏物件再转手卖出。
小叔跑的江湖,原本是后者的捡漏转卖,但在我加入后,因为我的原因,我们又多次跟前者扯上了关系,一度成为了别人嘴中的土夫子,盗墓贼,也算在铲地皮这行,干了个齐活。
经历很多,故事很多,从头细述,真真假假,趣事怪事邪乎事,戏说胡说变着法说,烦请各位海涵。
两年青头,索然无味,按下不表,挑一邪怪掺半,铲地皮齐活之始,起头开讲。
那是八三年的蝉夏,我和小叔,一路寻进了一个叫两江的川渝古镇。
大热的天,我和小叔换上大褂,用土灰将自身做旧,然后以铲地皮常用的伎俩,收破烂,在两江古镇的各家民宅中转了起来。
捣腾半响,收获不多,只有几只清代的瓷碗,还都是呲了缝的,卖不了几个钱。
直到我们转到镇尾附近的一家大宅院门前时,小叔突的戳了一下我的大腿。
我透过院门着眼一瞧,院里正房屋檐下,阴凉处,正有一个躺在太师椅上,脸生一团黑疤的大汉。
大汉晃着太师椅,椅边放着一个酒坛,嘴里咬着一根旱烟杆,似乎脸上的黑疤,就是那烟杆给杵的。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黑疤脸,左手揣着酒碗,右手,则把玩着一颗拇指大小,带金器底座的深红色珠子!
我看得清楚,那红珠确实带着金器底座。
老的玉石讲究一色清,一般都不会有底座,就算有,也都是用来陈放玉石的摆件,跟玉石完全是分开的。
不过这红珠,着眼又红光铮亮,表面浆足油润,也确实很可能是老的。
一般的老物件,越老越旧,玉石不一样,常年把玩,吸收人体油脂,自然越老越亮。
那么,这红珠很可能是老的,但又镶着金器底座,这是个什么玩意?
我偷耳把红珠的特征告诉了小叔,小叔眼珠子溜溜一转就弯下腰,伏了背。
我知道,小叔这是要唱大戏了。而这也说明,他十有八九已经确定了这红珠是什么东西。
姜还是老的辣,我也没多想,赶紧薅乱了头发扮了起来。
小叔先在院门口咳嗽了一声,引起了黑疤脸的注意,跟着赔着笑询问黑疤脸,有没有破烂能置卖给我们。
黑疤脸打量了我们一番,不耐烦的摆了手,说家里破烂少,卖不了几个钱,难得我们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