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风轻云淡之时,老樵夫挑着扁担,与山歌同行于松山间。
只是,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瘦如竹竿的小姑娘,那姑娘似是从土中刨出来的一般,脏兮兮地宛如一条流浪狗,套在身上的衣裳只能用布条来形容,唯独那漆黑的眸子中凝聚着骇人的死气。
她默默听着老樵夫口中的山歌,紧紧抱着怀中那磨了一遍又一遍的短刀。
那支山歌很快便结束,老樵夫抬了抬头上的破帽,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哈哈一笑,“今日的天气真是不错啊。”
说罢,他又开始放声高歌,看似潇洒,女孩却还是从中听出了许些恐惧。
可事到如今,她也无力改变什么,只得一言不发地跟着老樵夫,感受着怀中刀刃的锋利。
而随着老樵夫和女孩的行进,周遭的氛围骤然转变,初春和煦的微风很快染上了冰冷的死意,脚下的枯草发出咔咔的声响,像是枯骨被人踩碎了一般。
而老樵夫所唱之歌也到了最悲怆的部分。
“都说那个松山好——啊,春草夏风秋云冬薄雪。”
“矮山连片多小兽,好男儿哪有空手下山之理呦——”
“岂料毒蛇生!”
绕过一片破房烂屋,小姑娘忍不住往里看了一眼,那人的兽的骨头就像是木柴一样叠在一起,附在上面的黑蛇听到动静,都纷纷抬头,看向那两人,饶是想开了的老樵夫仍是被盯得颤了好几颤,脚腕差点歪过去。
小姑娘则是紧紧抱住了怀里用布包起来的短剑,眼帘微微垂下,掩盖住了其中的杀意。
老樵夫稳住心神后继续前进,只是此刻的他已然没了先前的从容,口中也沉寂下来,好半晌后才缓缓说道:“小雀儿,老头子我这辈子没怎么求过人,这次,这次我求你,待会儿麻利点。”
被唤作小雀儿的女孩轻轻颔首,还是一句话也不说。
老樵夫只当是这八岁的女孩害怕了,他不知是安慰小雀儿还是安慰自己,“别害怕,老头子我已经活够了,能用这一条老命换上四个月的时间已经很够了,小雀儿你也别害怕,待会儿就当是杀猪了,罩着我老头子的脖子一刀——就够了。”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老樵夫眼神黯淡,“千万别做其他事,你爹当年就是那么死的,它们是妖怪,我们人是反抗不了的。”
小雀儿猛地抬头,苍白的嘴唇抖了几下,却什么都没说,再次把头低了下来。
无言的前进,周围的氛围再度一变,枯树,白骨,飞蝇,但凡能与“腐烂”沾边的东西,都像是垃圾一样丢在这头盖骨铺成的白骨路上。
无数双眼睛自阴影中睁开,冰冷地注视着在这羊肠小道上行进的二人。
硬着头皮行进了片刻,老樵夫最终还是顶不住这股死意,捂着肚子在一旁干呕,可一低头,看着脚下那头骨,那眼眶,那裂开的大嘴,他的背后又是冷汗连连,几乎要瘫倒在地。
小雀儿适时地侧身闪去,让老樵夫撑着自己的背重新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