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先找好地点，早哨的卫兵还在打哈欠，艾纳很快溜了过去。

富人区内，白墙，绿荫，砖路潮湿。一尘不染，平静祥和，就像一个童话中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处处透着精致。虽然艾纳经常从外面看，但当第一次身处其中，艾纳还是非常的羡慕。

“虽然进来了，但还没想好要买鞋子还是手摇琴。薇薇安有一双草鞋，似乎鞋子可以再等等，她更喜欢手摇琴，和可以用琴来赚钱。”

几个路过的贵族看见了艾纳，窃窃私语，毫不掩饰地露出厌恶之色。

艾纳低下头快速走过，过了转角，他拍了拍土，拉了拉皱得发卷的衣服，挺起胸膛。似乎这样可以让自己像个贵族，融入这里。

来到商店街，天刚亮，很多店铺还没有开门，艾纳一眼便发现了他要找的店，靠了过去。

一件奇珍店，精致的金属招牌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晃。透过橱窗，里面，阳伞，洋装、鞋子精美地排列着，艾纳不禁张开嘴巴，吃惊之余，他也不禁担心起来，自己是否有能力付得起价格。

艾纳目不转睛地盯着墙上高挂的洋服，“好漂亮……如果是这些，薇薇安一定会开心。”艾纳想了想薇薇安穿着这样的服装，出现在贫民窟的别扭样子，摇了摇头。

“不过鞋子每天都用得到，不能让薇薇安光着脚了。即使为了自己。”艾纳总是不忍去看薇薇安光着的双脚。

艾纳后退一步，橱窗玻璃映射出自己邋遢的衣着。

“吓我一跳！好光滑的玻璃，就像镜子……这就是我吗？”

定睛看去，橱窗内，一个色彩夺目，精美万分的手摇风琴正静静地放在柜台最高处。当看到那个东西时，艾纳一下又改变了主意，“就是那个！果然鞋子还是太普通了，而且贫民窟的好多孩子都没鞋穿。但这个手摇风琴作为礼物，薇薇安一定会开心得不行。”

艾纳点了点头，肯定自己的决定，推门进去。

刚迈入店门，门口正在清扫的年轻人一发现他，便喊道：“滚开，小乞丐，这里没钱给你。”

“我是来买东西的，我有钱！”

“你是怎么混进来的。”年轻人卷起洁白的袖子，并不像服务。

这时一个中年大叔从后面推门出来，粗犷的一脸大胡子，穿得简单而利落，“怎么了？”

“店长，一个乞丐。”年轻人不经意地放下袖口。

老板摸着一脸的胡子，打量着艾纳，“乞丐也开始光顾珍玩店了？你要是只看不买，就得走人。我们这的东西可不便宜，现在没什么客人，要是平时，是不会放你进来的，小乞丐。”

“不要小乞丐，小乞丐叫得不停！我是客人！我有钱！”艾纳叉腰大声喊道。

“噢？那小鬼，你想买什么？”老板双手撑在柜台上看着他。

“那个手摇风琴！”艾纳指向上方。

“这个，20银币。”

“13枚银币都不够吗？”

“哈哈哈，这种不够，那种就可以。”老板给他展示一架还未上漆的半成品。

“可是那种连颜色都没涂……”

“那就不怪我了。”老板双手环胸。

“便宜点！”艾纳喊道。

“哈哈哈，我的店可没有讨价还价，攒够钱再来吧。”

艾纳看看老板，又看看那个毫不友善的年轻人，只得灰溜溜地离开。

“差7个银币吗？”艾纳有些失落，原以为买后还会剩些钱，但是自己想错了，“谁会为了一个手摇琴花20银币？薇薇安就是把它摇坏，也赚不回来。”

要往里再投入7银币，无疑是把钱倒进河里。艾纳卖花的心情也没有了，最重要的是，今天要食言了，艾纳把花篮一半的花倒进草丛，闷闷不乐地回到贫民窟的住处。

7个银币，他要是靠卖花，需要两个半月才能凑够，即使不吃不喝，也要两个月。想到这，他烦躁起来，自己可没有耐心等那么久。

薇薇安也很早就回来，放下花篮，擦了把汗，“艾纳，你今天回来的有点早嘛，你今天运气如何？”

“嗯……今天街上人少，没什么人买，只卖了一半。”艾纳不敢看她。

“是吗，我倒是觉得今天人很多呢。”

“哼，不说了，要不你又觉得我骗你。”艾纳跑到一旁坐下，拿起那本魔法书，埋头看了起来。

“那下午继续努力吧。”

“……你待着吧，我要出去了。”艾纳站起来，把书装进花篮，打算这会就出发。

“你还没吃东西呢？”

“不吃了。”

“你去卖花为什么要带上书？”

“总不能傻傻站着等顾客来啊。”艾纳很生气地说道，抱起篮子走掉了

夜晚两人再次见面。

薇薇安目光悄悄扫过艾纳的花篮，和中午出发时一样，还是那一半，唯一的区别就是里面的蓝风信子已经蔫了，看上去非常可惜。

“下午如何？”

“……下午，嗯……比早上还要惨，你也知道，现在天太冷了，没人愿意出来。”艾纳坐在角落，翻开那本魔法书。

“那今天照旧分你一半。”薇薇安递来半个面包。

“又不是不还你。”艾纳接过，内心一直想要报答薇薇安，是他还能这样理直气壮接过食物的理由。

“不要看了，来聊天吧……”薇薇安一下从艾纳手中拿过魔法书。

“不要动它！”艾纳突然大吼出来，把薇薇安吓住了，拿着书的手高悬，艾纳一把抢了回去。

拿回书的艾纳不知所措地站着，显得有些尴尬，他解释道：“……呃，它开线了，已经很散了，你这样会让它彻底散开的……”

薇薇安愣在原地，尴尬地搓了搓手，“哦，是嘛……”

“你要是也想看的话，我可以念给你。”艾纳也有些不好意思。

薇薇安顿了顿，似乎想缓解气氛，她缓缓凑近艾纳坐了下来，指着树上的图片，“啊！这是什么？像鼻涕虫。”

“这可不是鼻涕虫。”

“那是什么？”

艾纳想解释，又不愿开口，一下合上书，爬上木板，将书压在草包做成的枕头上睡觉。

…

往后三天，艾纳愈发离不开那本书，一是自己不能兑现心中的承诺，不敢面对薇薇安，二是里面的内容确实吸引住了他。但为了不让薇薇安误会是自己对她有意见，当她在时，艾纳就望着天，也不说话，只是快速地晃着腿。

直到第四天黄昏，事情突然发生了改变。一早艾纳醒来，那本本该在身旁的魔法书突然不翼而飞了。

“没有了！怎么会？”艾纳失了魂一样地到处翻找，“薇薇安！你见过吗？那本书，我一直在看的，它应该在我边上才对。”

薇薇安打着哈欠，手下整理今天的花束，“不知道，快收拾花吧，还要为今天的饭想办法呢。”

艾纳看着薇薇安平静的举动，充满了怀疑，“你一定知道，是你吧！薇薇安，是你做的！”艾纳怒不可遏地盯着她。

忽然，薇薇安停下了手里的活，笑出了声。“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我有了钱，却不给你。”

薇薇安笑容褪去，稚嫩的脸一下严肃起来，“是的，是我拿的，但不是因为这种无聊的理由。”

“那是什么？快把书给我，我已经很生气了！”艾纳死死盯着她。

“这就让你很生气了吗？告诉你，我也很生气！你像是着了魔，连糊口的任务都不做了！在这样下去我们真的会活不过冬天！你不应该再留着它，我们不配看它，书是只有那些贵族才能看的东西！我们只该卖花！”

艾纳眉头紧锁，他第一次对薇薇安的斥责感到如此的不耐烦。不禁血气上涌，他冲向薇薇安，高举拳头，却没有挥下去。“只有你是！我和你不一样！你一辈子都只能卖花！而我会成为备受尊敬的魔法师！”

薇薇安咬紧牙齿，也捏起拳头，一副准备还击的姿态，毫不畏惧地盯着他。

她那灼热的视线令艾纳一下泄了气，缓缓放下微垂的手，他像是失去力气一样退后，然后无力地坐下。

“我可是……”艾纳一时哑语，礼物的事情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来。

“是什么？！”薇薇安生气地追问道。

艾纳捂住了脸，仿佛醒悟过来，低声说道：“……你说得对，你说得对，是我的错，我一定是疯了……”

“你明白了？”看着艾纳失落的样子，薇薇安怒气渐消。

艾纳继续痴痴地自语着，“……我们这些孩子，是不能有多余的幻想……每天都很努力了，却仍然吃不饱，我看不到出路，我们逃不出这样的生活……”

薇薇安没想到艾纳会想这么多，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我只是想让你明白……”

艾纳听不进薇薇安的话，他捶打着地面，“该死，都是因为我没有钱！住在这里，连一个能称得上屋子的地方也没有！”艾纳愤怒地站起，把花篮踢飞，摔在墙上，里面枯萎的花漫空飞舞，气冲冲地要走。

薇薇安急忙拉住了他，“你干什么去？”

“天亮了，当然是去干活。”艾纳看向她，表情复杂，抽回手，挎起篮子走了，“没有花了，我要重新采摘一些。”

薇薇安有些放心不下，片刻的犹豫，她跟了上去，保持着不被发现的距离，就这样跟了足足一天，艾纳一天下来，确实像往常一样，甚至有些过于平常，连休息都没有。

薇薇安知道艾纳这一天一定都心事重重，跟踪了一天，好在他没有去做一些可怕的事，但是自己也荒废了一天。晚上回到恶人窝，薇薇安第一次从艾纳这里接过面包。

薇薇安本想调侃一下，缓和点气氛，但看着艾纳凝重的脸，迟迟没有说出口。艾纳也一言不发，再没问过魔法书的事。

薇薇安十分困惑，明明不是自己做错了，但是为什么自己要表现得像做错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