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你可以坐下等等。”医师说道。

艾纳扫视狭小的屋内，再望向柜台后面，后面似乎没了动静，那个被派去的店员没了声音。

艾纳抬起头，瞄过医师，果然医师也在看自己，目光刷的一下躲开了。

一股不安涌上心头，艾纳上前一把把钱抓过，匆匆说道：“我回去了。”

“喂，你不救你的朋友了嘛？”

艾纳转过头，双目对视片刻，艾纳迅速撞门而出。

“抓住他！”医生就差从柜台里跳出来。

果不其然，刚一出门，之前那个伙计正带着数名卫兵赶来。

“可恶。”艾纳骂道，慌忙朝反方向逃去，人群被吓得四散。凭借着对道路的熟悉，他逃入深巷，花了一番功夫，摆脱了追兵，他飞快地跑在路上，惊魂未定之余，艾纳奔向下一个医生的位置。

医生是个街头游医，名声不好，艾纳只见过他几次，听闻他是战场上下来的军医，用假药害死很多人，并且酗酒。虽然很不想找他，但他也是为数不多的选项。

来到他的住处，他果然酒气熏天，宿醉未醒。

艾纳看着他这副样子，希望他能说出点有用的东西。

“找我看病？真不多见呀。你带钱了吗？”不出艾纳所料的开头，艾纳只能点点头。

医生摇晃着肢体翻起身，“嗯……什么症状？”

“呃……身体僵直，按不住，额头很烫，牙齿一直在使劲咬……”

“哈……不会是被铁器所伤吧？”

“是，可是只是一个很小的钉子。”听着他能准确猜到，艾纳喜出望外，认为他一定能有办法。可谁知他接着说道：“没用，没用，这可是必死无疑啦。”

“你胡说！”艾纳一下怒上心头。

医生摆摆手，“……一般出现这种症状的人都没得救，我在战场上见太多啦。”

艾纳震惊地后退，想要争辩，却无从说起，只是说道：“不可能！前面有一个医生，说只要什么积霜草……”

“骗人的，积霜草那玩意只能用来治疗烧伤，我想他是想骗你钱吧。”醉醺醺的医生大笑起来。

艾纳因为沉重的答案而有些站不稳，他愤怒地向前一步抓住他的衣领，“骗人！你怎么就这么肯定？你只是一个酒鬼！”

医生醉醺醺地大笑起来，“啊哈哈哈，我在之前当过战地医师，这类被铁器所伤，尤其是生锈的铁器，要想活，必须在一开始用烙铁烫伤口，或者截肢，当然截肢，也是一半生一半死，所以当出现这种发病时，已经没救啦。”

艾纳怔怔地看着他，不愿相信，却冥冥中感觉他是对的，他颤抖地问道：“那有什么办法？一定有什么办法吧？”

“有是有，战场上的骑士老爷都会有自己的魔法医师。魔法才能救她，但是看你这个样子，也是没救啦。”

艾纳若有所思，像是看见了一丝火光，不敢逗留，快步跑回去。

“喂！咨询费。”医生在后面叫喊着，然而艾纳迅速就不见了。

艾纳很快便赶回阁楼，迫切地想要知道当时那本魔法书的下落。薇薇安似乎正在安睡，艾纳正要上前，却被拉克死死拉住，“她睡着了。”

“你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不能再等了。”艾纳摆开他的手，却再次被他拽住。

无奈，拉克说出了实情，“你走后她又发作了，她现在已经没有知觉了。”

艾纳一惊，上前查看薇薇安，她的脸色灰暗，嘴角渗血，颧骨凸显，比自己走时更加憔悴了。

“你问到什么了吗？”拉克问道。

“只有魔法能救她，要不……”艾纳想到了可怕的结局，不敢说出口。

“可是魔法需要更多钱。”

“我有捡过一本魔法书，薇薇安知道在哪。”

“那也是需要钱的。”拉克说道。

艾纳愣了一下，他太着急了，以至于都遗忘了这件事。

“对，钱是必须的，书也是必须的。”艾纳飞快思考着，“拉克，你继续守在这里，如果薇薇安要是醒了，你一定要问到魔法书在哪。我这会去想钱的办法。”

艾纳说着就要往外走，拉克再一次拉住他，“你要怎么做？”

“我也不知道，我想把偷到的吊坠卖了，应该能换到钱。”

“小心点，别忘了，你对她也很重要。”拉克说道。

…

完全灰色调的当铺，铜墙铁壁包裹得严丝合缝，上方贴着一张大大的羊皮卷，写着所有从事黑魔法的人，都将处以绞刑。

整个店铺除了店主没有其他人，寂静而又压抑。高高柜台上的店主只看了一眼就把东西扔还给艾纳，“小鬼，我是不知道你从哪里得到这个东西，但是我们这儿是不会收的。”

“怎么可能……这是魔法物品！值很多钱的！别想骗我，我知道！”

“喂。”店主打断他，“看来你知道，这是一个专门用来麻痹催眠的魔法道具，这是那些奴隶贩子才会用到这样东西，我不想惹麻烦。”

“可是这也是魔法道具啊！多少钱都行，求你了，我真的很缺钱……”

“趁我还没叫卫兵，快点从我眼前消失……”店主敲着桌子。

“给我15银币就行！10银币！”

“要我说几遍！天哪，把那该死的玩意离我远点！我都有点头晕了！喂！有人捣乱！”

听着后台急促赶来的跑步声，艾纳赶紧溜了。

卖东西无果，艾纳回到阁楼，他幻想着再见到薇薇安时她会突然痊愈，然而这只是他的幻想。拉克摇摇头，示意薇薇安从来没有醒来。艾纳看着她闭着的双眼，他很清楚，这并不是平静的入睡，再这样下去，薇薇安就要离开自己。

到了深夜，黑暗中，艾纳和拉克坐在地上。艾纳平淡地说：“我想去街上试试，看看能不能偷到值钱的东西。”

“不！相信我别去，你现在可是悬赏犯，除了那些找你的人，我听说甚至还有些专门抓悬赏犯的赏金猎人在找你，要是你被抓了，就没人能救她了。”拉克惊慌地看着他，他的表情极为认真。

“如果你把我送去领赏呢？”艾纳说道，刚说完，他自己也笑了，觉得这个方法很傻。

拉克也苦笑着，“那我怕是也回不来了。”拉克虽然开着玩笑，但他的眼睛细细观察着艾纳，这个疲惫不堪的男孩已经有些失常，说着很多漫无目的的话。

“我可不可以拿你去换赏金……”艾纳又说道。

“那么就变成你回不来。”拉克再次苦笑着。

“是呢。”艾纳失神地说道。

…

忍耐到天亮，艾纳拖着早已疲倦不堪的身体，摇晃地走在街上，贫民窟内有一处提供魔法的店铺，是一个女巫的店，要是能问道多少钱，也就有了方向。

店内，里面已经坐满了人，他们都在那里交谈着什么，店主是浓妆艳抹的女巫，正在忙碌着准备什么东西。

“要治铁器创伤的病，要多少钱？”艾纳突然大喊道，声音之大，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治病吗？治疗魔法统一，500银币，包治百病。”女巫吐着烟圈。

“我会给你干一年的活，能求你救救我的伙伴吗？”

“我这是小本经营，不需要帮手。”女巫说道。

“……让我当牛做马做什么都行。”艾纳痴痴地说道。

“不需要就是不需要，别挡着我做生意。”

…

艾纳赶回阁楼，还没进去，便听到薇薇安的声音，她终于醒了。

“你可算来了，她醒了，我预感她快撑不住了，不能再等了！”拉克看见艾纳回来了，他站在天窗口，扶着门框，一动不动。

薇薇安面目狰狞，牙关紧闭，仿佛要将牙齿咬碎一般，脸像是被一双大手撕开似的，身体绷直成一个可怕的弧度。

“啊咦啊啊！”她的喉咙里发出微弱却颤人心弦的低音。

“我有一件事只有你能帮我，因为我只相信你。”艾纳似乎已经被薇薇安惨痛的叫声折磨得没了反应，对着拉克徐徐道来。

“你说，如果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去做。”

“我要你乔装一下，拿我去换赏金。”

拉克抿起嘴唇，死死地看着他，“你问到了多少钱吗？”

“那女人说500银币，包治百病。”

拉克急忙说道：“你不能相信她。你不知道他们会怎样对待间谍犯，你可能就……可能就没你了。”

“一命换一命，不是划算的交换吗？”

拉克挠着头，焦急地想着，试图想到一个能让艾纳打消这样想法的理由，“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艾纳只是缓缓说道，像是在自语：“你说，如果当时我用鞋子做了礼物，只要是那种木头的也好，她会不会就不会踩到钉子？”

“但是，但是……但是！你的赏金只有100银币啊。”

拉克的这句话警醒了恍惚的艾纳，他突然肩膀抖动着，笑了起来，“也对，魔法要500银币，我的命才值100银币，哈哈哈哈，魔法真是厉害的东西呢！”

拉克被艾纳癫狂大笑的样子惊呆了，艾纳似乎将沉积已久的悔恨，懊恼，无奈，不甘的感情都在这一刻释放了出来，笑声回荡着整间屋子。

忽然，一直无力的手抓住了艾纳的脚踝，无法张嘴说话的薇薇安发出吱吱呜呜的声音：“……对不……艾……纳……”

艾纳歇斯底里的大笑突然戛然而止，他低头看去，疲惫的双眼中，是自己最在乎的人，他俯下身子，“坚强点，再坚持下……”

忽然，薇薇安僵直的手微微立起，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注意到，她的指头在半空中缓慢地转动，勾出了一个圆弧。

艾纳想到什么，胡乱地抹掉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流着，他似乎被激怒了，嘶声大吼道：“你根本不知道！这根本不是能靠那该死的卖花能凑够的钱！我们一辈子也不够！”

然而薇薇安的手指仍在凭空划动着。

突然间，艾纳意识到什么，他立起身。

“你想到了办法吗？”拉克急忙问道。艾纳没有回答，翻窗而出，一路狂奔，来到恶人窝，自己之前一直和薇薇安睡觉的地方。恶人窝的一些孩子看到他，窃窃私语着，有人已经去禀告伊毕。

他没有惧怕的感情，来到木板搭建的床板下，放着薇薇安的花篮，而在花篮之中，静静躺着那本早已不在的魔法书。

艾纳快速拿了出来，一个不起眼的小玻璃瓶摔碎在地，一些带着腥味的油脂流淌。艾纳没有去管，飞快地翻动书页，停留在治疗法术的一页。

确定了它的内容，艾纳看望四周，伊毕的人还没来，他把书塞进后腰，顺着小路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