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害怕极了,这两个人无疑是来找自己的,虽然距离很远,但那种几乎压碎心房的恐惧正催促他赶紧离开。
他不敢停留,转过身爬着,翻滚进另一侧的玉米田,手脚并用,然后再爬上田埂,就当他以为自己离他们越远越好的时候,忽然撞见一物,心头一颤。
一双枯槁的双脚拦住去路,男孩顺着脚踝向上看去,一柄上弦的弩枪正对准自己的眉心,箭头正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别动歪脑筋……年轻……只是个小孩吗?”老头看清男孩的脸。
“我说什么来着?站得高,看得远,小贼。”老妇依旧跟在后面,手持草叉。原来他们的回去只是一个幌子。
“你不是这的孩子吧,你是从哪来的?”老头问道。
双重恐惧的挤压,男孩撑在地上的手抖起来,话也结结巴巴,“……不……不是我……你认错了……那里……那里有两个人……”男孩指向教堂残垣的方向。
“噢?还有同伙吗?也把他们叫出来,喂……”老农正说时,玉米田里响起急促的响动,玉米叶刷刷地响动,那两个黑衣人正在迅速逼近,然而就当声音近在咫尺时,却没了动静。
老头伸长脖子,打量着漆黑的玉米地,扯着嗓子喊道:“别激动,出来!我手里可是有……”
话未说完,有一种像撕破布料的声响发出,伴随着黑夜中转瞬即逝的亮光。
老农张大了嘴,睁大了眼睛,声音卡在嗓子里,在男孩和老妇的注视下,无声地栽进侧旁的玉米地。
他的额角插着一支黑色的羽箭,射入之深,直到那具身躯倒下,血才汩汩地流出来。
随后又有一声清脆的声响,那是老妇手中的草叉被吓得掉在地上。她吓呆了,喉咙被眼前恐怖的一幕给掐住,小舌颤抖着却发不出声,一屁股栽倒在地。
男孩只觉得脸上有什么液体,还未伸手去摸,两个男人从茂密的玉米田里跳了出来。
“噢!果然!”率先跳出来的人笑道,手里端着一把悬挂着油灯的弩,“老家伙,本身不关你们的事。喂!去把那弩枪捡来!”
另一同伴跳下田埂。
“怎么样?是不是死透了?”上面的人端着弩枪瞄准男孩,又指向老妇。
回收弩枪的男人注视着老头额角的那根箭,说道:“还挺准。”
随后,他弯下腰,一只脚踩住老农的头,把箭柄硬生生地拔了出来。
然而他发现拔出的箭没有箭头,他愤怒地深吸一口气,从腰间抽出一把寒光逼人的劈柴斧,提起裤子,朝着尸体的头不断砍着。
“你在干什么?”他的同伴等的有些不耐烦。
“你以为这些箭头是谁做的啊?”男人停下斧头,眼前的头颅已经变成一团模糊的血肉,然后他在鲜血淋漓的组织中翻找出箭头。“呼,见鬼,下次再这样你就自己来!”
“好了,快上来。那么,首先感谢你帮我们找回货物。自我介绍一下,我们就是亡命之徒。虽然我们无冤无仇,但是我们做事谨慎,所以不好意思。”黑衣人弩枪下摇晃的油灯将老妇脸上的恐惧照得非常明晰。
“给我等着……”他的同伴从田埂下爬上来,叫住他。
“又干什么?你该不会对这种老太婆感兴趣吧?”
他沉默不语,抖了抖皮衣上的土,朝地上吐了口吐沫,走上前,推开他,抢过弩枪。
他的同伴又气又笑,摊摊手,将处决的机会让给了他。
老妇望着这两个人,眼神空洞,睁得硕大,嗓子发着呜呜的声音。
弩枪下昏暗不定的煤油灯,让整个玉米田和四个人的影子摇摆不定。
黑衣人再没有浪费时间,一箭便射入老妇的脖颈,她的身子折了过去,就像吹灭一支烛火,浑浊的眼珠朝着夜空,很快便散了光。
“结束了?”同伴喝倒彩。
“闭嘴,真没意思。”黑衣人将弩枪扔还给他。
“和打野鸭不一样吧?”两个黑衣人一边可怕地谈论着,一边靠近男孩,看来他们很熟悉这种场面。
此时此刻,男孩只感觉舌头拽着嗓子,连尖叫都发不出,双腿间变得微热。
两个黑衣人打量着男孩,发出冷漠的感慨,“真不值啊,费了好大劲,连觉都没睡,就只得到这样的货色。”
“茶色头发,皮肤不错,脸也看得过去,会有贵族老爷愿意付钱的。把东西给我。”黑衣人招招手。
同伴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吊坠随手扔给他,这一举动令他火冒三丈。“蠢货!手递手!我不是第一次告诉你了!你是想在荒野里喂狼吗?”
他的同伴扭过头,不愿理他,走向一旁。
黑衣人将吊坠在男孩眼前一晃,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男孩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头晕目眩,脆弱无比的意识便沉入深海,昏睡过去。
“爷爷?奶奶?”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个不合时宜的呼喊,是一个女孩的声音,两个黑衣人眼睛大睁,像发光一样,相互一视,赶了上去。
…
不知过了多久,男孩才在剧烈的颠簸中醒来,他感到头疼非常,似乎仍没清醒,屁股和脚底发烫,四周笼罩着一股浓烈的恶臭,从狭小缝隙中射入的阳光,让里面勉强有些视野。
“……我在哪……好晕……好难闻……”男孩听见黑暗中有声音在啜泣,而且不是一个,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就被关在那辆漆黑马车的铁箱里。
意识到自己处境的他立即大喊大叫起来,一阵骇人的犬吠从头顶传来,在男孩头顶上还有一个隔笼,数条猎狗在里面躁动不安。
“喂,别出声!你会把他们招来,除非你不想要自己的舌头。”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也是小孩的声音。
“谁在那?!”男孩害怕地往后挪,然而狭小的空间无处可去。
“我们现在处在没有一个人的荒野,你喊破喉咙也没用。”黑暗中的声音沮丧的说道。
“是啊,认命吧,祈祷自己被一个好人买走,那就是最好的结果。”又有别的声音发声。
双眼渐渐适应了黑暗,男孩看见铁箱中有好多双明晃晃的眼睛。
“我们要被带到哪里去?”男孩颤抖地问道。
“我哪知道……各种各样的地方。”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我什么也没做。”
“当然是为了那我们换钱。”
“怎么换?”
“卖掉就换啦。”
“……那……之后会怎样……”男孩追问道。
“我怎么知道?你问题好多呀,知道的人都从这里出去了……”
男孩不敢相信以后的事,只感到无尽的恐惧,“你……你们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很久了,不过你不想着逃就没事,那个有脑子的叫康丹(ndon),是哥哥。他弟弟叫冉士(rasi),杀人不眨眼,已经有很多人死在他的手上了。”
这时,驾车的两个黑衣人开始欢快地唱起歌,牢笼内窃窃私语的孩子们一下鸦雀无声,只剩下狗吠和马车车轮吱扭地响着。
…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两天,马车会途经一些小镇,在灯红酒绿的楼下停泊,牢笼被打开,门前围观着各式各样的人,无数双眼睛冰冷,蔑视地打量着,像是在打量一些死物。
所有孩子都不敢出声,缩在角落,任凭他们议论着。
“那个咋样?”
“喂!这个男孩啥价?”
“没眼光,瞧这个!看这个胸膛,以后一定壮如牛。”
这时一个浓妆艳抹,面脸皱纹的老女人浮夸地挥着扇子挤到最前面,她的到来让围观的人散开,老女人眼神眯成一条缝,厌恶地说道:“真难闻。冉士,你哥哥康丹呢?叫他来和我说。”
这时,叫康丹的黑衣人也恰合时机地出现了,高兴地搓着双手,“正想着怎么没看见老板娘!我给您留了最好的!看看这张精致的小脸!我敢保证她以后会长成一个美女,成为老板娘最大的摇钱树。绝对不让你吃亏!只收你三金币!”
男孩看了看这个女孩,这个女孩几天中一直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哭泣。此刻她双眼低垂,带着泪痕,不再哭泣,似乎已然认清自己的命运。
老鸨一把捏开女孩的嘴,打量她的牙齿,“太小了,我要立刻能工作的,你知不知道把她养大要多少钱?”
叫冉士的黑衣人不满地吐了口唾沫。
康丹赞同地点点头,“一分钱一分货,老板娘。我们是老伙伴了,既然这次没看上,那下次!下次我们保证带一个满意的过来!”
康丹一边说一边栓上牢门,又扣上一把重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