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继尧艰难地翻动了一下酸痛肿胀的眼珠,说:“原来,当初楚王殿下奉命去川蜀扫匪患、清吏治,清楚地调查了我叶家勾结地方官僚的事实,且毫不隐晦、不留情面地把所有证据全部呈送给了陛下,请陛下公正裁决。只是陛下当时正想着如何铲除谢家,反倒要拉拢其他家族,所以暂时搁置了楚王的意见,这才让叶家存活至今……”
司钺越听越糊涂,说:“你的意思是,司砚并没有在乎叶蓁蓁的感受,而想严惩叶家?”
“是。”叶继尧很是无奈,“我记得楚王的奏折里明确说,国若不国,何以家为。”
原来这个备受宠爱的三弟,竟真的是个不受美色左右的正直君子,而他的父皇,为了他能坐稳江山,坚持让他娶叶家女儿,也是真的偏爱极了他。
可是这封奏折最终还是让最不该看到的人看到了,所以叶明德,并不会全心全意地支持司砚了。
司钺说:“就算如此,这和叶明德同意宋华庭调兵于瑨国边境又有什么关系?”
叶继尧进行了短暂的心理斗争,终于破罐破摔一般地说:“家父认为,虽说叶家暂时留存下来,但以陛下隐忍的性子和对楚王的偏爱,一定会在楚王殿下登基之前铲除叶家。现在叶家经历一场战争洗礼,许多门生故旧不幸牺牲,很多家父亲手提拔上来的臣僚,因为见证了谢氏一党的凄惨下场,明显疏远了叶家,所以……咳咳……所以……”
“所以你爹就想‘先下手为强’,顺从宋华庭的安排,与其结盟,方便以后利用他的兵力,仿效谢迎天,谋反乱政!”忽然彻悟的司钺代替不敢如何表达实情的叶继尧说出了完整的答案。
叶继尧无话可说。
这种沉默,自然是证明了司钺推断的正确性。
司钺总算完全明白了。
宋华庭提前在瑨国的朝廷里安插了细作,将已经搁置的奏折偷了出来,不怀好意地交给了叶明德。叶明德在判断了司瑞和司砚对自己的不满之后,心生恐惧,如宋华庭盼望的那样,和宋华庭完全结盟,带头同意了宋华庭调兵于国境之外的请求。宋明臻在瑨国内乱时没有做任何不利于瑨国的行动,令宋华庭完全确认,宋明臻已经放弃了当初的阴谋,又忌惮于宋明臻在黎国的势力,所以伙同叶明德,打算除掉宋明臻。而叶明德对宋明臻采取的任何行动,放在不明真相的司瑞眼里,都是叶家家主为了巩固楚王殿下的地位而进行的合理争夺,对楚王完全有利。如此一来,就不会受到司瑞的怀疑和阻止,一切顺理成章。
顺理成章,又令人毛骨悚然。
这个叶明德,是绝对留不得了。
从地牢里出来,已经到了亥时。司钺本想去赫连府,和赫连绰商讨一番,可想到刚刚派人送到赫连府的解药,他有点不大自在,索性放弃了这个念头,在庭院里徘徊了半晌,被树叶抖了一身雨水,有些仓皇地躲进了卧室里。
今天注定是个不眠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