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从早晨持续到日落,傍晚时分,周围的枪声逐渐平息下来,后方的援军终于赶到了前线,敌人没能突破临时构建起来的防线,只能退回山那边,还有少许残兵滞留在森林里面,时不时朝着阵地周围打几下冷枪。
崔昕昊握着武器的手直发抖,交战中,一枚弹片划破了他的胳膊,此时正不断流淌着鲜血,他环顾四周,试图在混乱的人群中找到那熟悉的身影。
他先看到了瓦西里,倚靠在战地医院的外墙上,手里握着一块腕表。
“喂,看到莉莉娅了吗?”
“那个亚人?刚刚从里面出来,看起来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得知对方还活着,崔昕昊长舒了一口气,他将霰弹枪跨在背上,掀开了医院门口的帘子,里面一片忙碌的景象,遍地都是殷红的纱布,空气中弥漫着鲜血和消毒水的气味,阿廖沙坐在靠里的床位边,他的武器靠在墙上。
“没受伤吧。”
崔昕昊从医护人员手里接过了一卷绷带,撩起袖子,查看了一下伤口,好在只是擦伤,再看阿廖沙,他全身上下破破烂烂的,但看起来没有什么很严重的伤口,此刻正俯瞰着躺在床上的伤员。
“”
仔细看来,这已经算不上是个伤员了,脑壳被削没了半个,露出半红半白的物质,暗红色的液体从雪白的床单里渗了出来,露在外面的那部分躯体左侧破了个大口子,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白色的肋骨和脏器。
“这是?”
阿廖沙双手抚面,仰天长叹,然后缓缓地抬起手,将一块钢盔的碎片交到了崔昕昊的手里,碎片上印着一个花纹,金色的表面残缺不全,只能从轮廓上辨认出,这是一只雪貂。
“我跟他也有几年交情了,从北边一路做到南边,结果到头来,落得个这种下场。”
他发出了几声干涩的苦笑,就如同哑了嗓子的公鸡一般,崔昕昊将头盔的残片交还给阿廖沙,医生在各个病床里穿梭着,停在了米哈伊尔的床位前,只是看了一眼,就摇了摇头。
“已经没救了,抬出去吧。”
仿佛早就知道结局一般,阿廖沙拿过架在墙边的机枪,用枪杆撑着地面站了起来,然后取过一幅担架,拍了拍崔昕昊的肩膀。
“来吧,搭把手。”
由于人数紧张,已经死亡的患者只能由他们亲自搬出去,在野战医院外的空地上,已经有不少人在挖坑了,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卖力地挥舞着铲子,他的身边放着一辆板车,上面装着已经僵硬的不知名尸体。
二人来到了一颗大叔下,一发炮弹在战争中把它射了个对穿,连同树冠一起炸断了。
“就在这儿吧。”
把担架放下,阿廖沙从兜里掏出一个烟斗,放进了嘴里,又掏出一包火柴,在磨砂的那面划了三四次,终于点燃了,然后用燃烧的火柴头点燃了烟斗里的烟丝,猛吸了一口,然后从鼻子里吐出两串白色的烟雾,眉头也紧锁了起来。
“妈的,潮了。”
他愤愤地骂了一句,但依旧在抽着烟,毕竟这里也没有什么更高级的货了,崔昕昊拿来两把铲子,递给阿廖沙一把,开始挖了起来,炮弹已经把这里翻了个底朝天,到处都是松散的碎土,挖起来相对轻松,没一会儿,一个像样的墓穴就已经完成了。
将米哈伊尔的尸体安放在了里面,阿廖沙取下钢盔,盖在了他那残缺不全的脑袋上,天空中,几滴零星的小雨滴落下来,就和出征那天一模一样。
“愿阿尔克保佑你,我的兄弟。”
二人将之前挖出来的泥土重新盖了回去,把地面踩实之后,阿廖沙轻轻地将一铲黑土盖在了上面,拍了拍手,清理了一下身上的尘土。
“明天一早,咱们就可以离开这地方了,马车会送你们回海尔姆。”
“那你呢?”
“我?我还要回北边去,那里还有兵要我带,虽然没几个人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