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屋,阿奇便在外面叩门问:“景师姐,要帮你准备沐汤吗?”
“好,劳烦了。”
不一会儿,阿奇指挥两个壮力童子将浴汤抬进来放到了屋内,再将洗漱用品放好,几人离开,轻声拉好门,整个过程行动迅速,井然有序。
景卉不禁感叹,这些童子一如既往服侍周到。
浴汤由水蝉衣特别调制,所用药材常年备在萧然居库房内,阿奇等人也是准备惯了的。
玉峰镇三年,景卉沐浴都是草草了事,哪像现在这样泡在药汤里放松身心,她身体里的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一扫旅途的奔波。
景卉尚在沐浴,便听外间传来一阵说话声,又有人四处穿梭走动。想是师父回来了,赶紧起身穿衣,用灵力弄干头发。
这几年景卉身体长得很快,旧衣服穿在身上总是短了一截,她只好穿上在玉峰镇买的鹅黄色罗裙,将披散的头发挽了个发髻,细细上妆,唤出水镜转了一圈,大体上没问题才出门。
出了房门,绕过一段抄手游廊,再往前便是顾红棉寝居。
景卉深吸了口气,轻轻叩门。
“进来吧。”
推门而入,顾红棉正在绣花,这是她一贯的爱好。任谁也想不到,杀伐果断的顾红棉也会像凡间女子这般坐在窗前手拿绣针。
顾红棉作凡间中年妇人的打扮,脸上配合着长了几丝皱纹,她有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脸上轮廓鲜明,不难想象年轻时也是个英气的女子。
景卉进门后微微行礼:“不孝弟子景卉,见过师父!”
顾红棉没有说话,景卉也不敢起身,等了一会,顾红棉才说:“起来吧。”
景卉温顺地站在一旁,等顾红棉将手上的花绣完。
别看顾红棉一副故作冷淡的模样,其实暗中早把景卉打量了一圈。
这丫头三年过去越发出挑了,刚出宗门时脸上还有点婴儿肥,现在五官长开,再配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顾红棉想,若景卉此刻哭上一哭,她铁定就心软了。
但想到她此前的欺瞒之事,顾红棉顿时又变得铁石心肠起来。
景卉来见顾红棉前颇为忐忑。
由于身体原因,从小顾红棉就对她极为严厉,在修炼一事上要求她马不停蹄,日夜不停。
自己监督她还不算,顾红棉对大师兄谢嘉和二师姐陈纤云说,但凡看到她偷懒还姑息的,就罚他们俩去水云涧下呆两天。
要知道水云涧的水又急又寒,打在身上如冰雹袭身一样疼,涧下潭里的水寒凉刺骨,寒气直往人骨头里钻。顾红棉还要求他们撤去护体灵力,这样在水下呆两天,谁能受得了。整个萧然居的童子都被吩咐举报偷懒有奖。
是以,景卉在修炼一事上想偷懒都不成,若非如此她也不能拥有现在的修为。
有时候景卉想,顾红棉是不是把她看得太紧了,这些年配合着水蝉衣的药,再加上勤加修炼,她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
别的弟子从炼气期就接任务,出宗门锻炼。她则被顾红棉要求到达筑基期才可出宗门。
李皓轩第一次出任务回来给她带了礼物,又跟她讲外面光怪陆离的世界,景卉内心充满了羡慕。
从有记忆起,她就呆在玄阳宗内,多数时间都在玉霞峰。
玄阳宗不愧是仙家之地,大殿处处金碧辉煌,常年云雾缭绕,有时还可见漫天的云霞及彩凤和鸣。这些都是难得一见的美景,但任谁将这些奇景看了近十年也会感到厌倦。
李皓轩口中多姿多彩的人间界,和妖兽战斗时的惊险刺激,无一不勾着景卉的心。
好不容易升到了筑基期,她又被要求先去宝塔一楼接炼气期弟子做的任务。
景卉哪能依顾红棉的想法。
就算玄阳宗不禁止高阶段修士接低阶段任务,但这种行为多让人不好意思。玄阳宗低阶弟子众多,修为越到高处,人越少。炼气期弟子本来竞争就激烈,她一个筑基期的还要去跟他们抢任务,那不是惹人发笑吗?
去宝塔之前,她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实际上偷偷去二楼找了个筑基期的任务登记了。等到顾红棉回来,木已成舟,无力回天。万胜堂有规定,任务登记后不可反悔,顾红棉又不好凭借她玉霞峰峰主的身份让万胜堂值守弟子违反规定。
虽然生着气,顾红棉还是给景卉准备了许多东西,让她带出门:向水蝉衣求来的特制药丸,这是她大出血才换来的;仙菉符篆,护身法宝,飞行法器,疗伤神药……她唯一忘的就是给景卉准备大小不一的衣裳。
为了景卉出的这趟远门,顾红棉可谓是操碎了心。
结果,景卉一去就是三年,期间半点音讯也没传来。虽说玉峰镇离玄阳宗不远,她一个照面就到了。但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丫头这么头铁,死了心与宗门的人断了联系,独自在外漂泊,好像雏鹰初飞,硬要挣脱她这老鹰的怀抱一样。
顾红棉刚回来时,就听她身边的童子关方念叨,说景姑娘出去受苦了,整个人沧桑了许多。
景卉在外面叩门时,顾红棉的神识就在她的身上走了一圈,明里暗里发现她身上多处伤痕。
这才是她生气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