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翊熵在外游历时,曾得高人指点,于风水之道也略知一二,司徒府院落格局乃罕见的“大衍长生局”,他一见之下,心中正叹服不已,却忽然感到这布局之中隐隐透出一种说不出的诡谲。他一时无法参透,心想:“若那高人在此,定能看出这布局的用意。”
司徒锐将裴翊熵二人迎至第二进院落西北角的厢房,正是他自己的居所,其中布置也极讲究风水,堂屋西北角墙壁上挂着一柄金钱剑,东边书柜上放着一尊黑玉制成的蟾蜍,正北供桌上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张不动明王法身像,不堪足一而论。
司徒锐坚持让裴翊熵在主位坐下,裴翊熵几番推辞不得,只得坐在主位,下人奉来雨前龙井,萧冀闻站在裴翊熵身侧。
裴翊熵笑道:“听闻贵府得了几件名贵瓷器,一时京师震动,贵人们多来庆贺。近来我新忝倾人阁代掌柜,特带来倾人阁一味头牌香料,为司徒大人及司徒大总管聊表庆贺。”说罢,萧冀闻恭敬的奉上一盒香,正是凝语。
“裴公子太客气啦!我方才听底下人来禀报是还在暗自奇怪,公子什么时候当了倾人阁的掌柜,恭喜恭喜!原是我们该去为公子庆贺才是!”司徒锐笑着答道,同时一旁的下人双手接过萧冀闻手中的香,呈在司徒锐面前。
司徒锐接过香,略微一嗅,笑道:“倾人阁的这味香,千金难求呀,我们老爷素日里极喜欢这‘凝语’,看书、写奏章时都喜欢点上一支。我命底下人去买,十次里倒有八次买不得。公子如此厚爱,亲自送来这味香,待老爷回府,我必亲自告知老爷,他定然欣喜。他这一高兴,我们的差越发好当了!”说着众人都笑了起来。
“这些香原不值什么,往后我差人定期给司徒府送来便是。只是我之前在外游历,近日返回天都,接手了倾人阁和玖瑰馆的生意,我本于营商一道无甚经验,因而近日来惶恐不已,经营不善事小,丢了祖宗颜面事大。往后还望司徒大人和大总管多多关照小店的生意!”裴翊熵拱手说道。
司徒锐听裴翊熵如此说,方命下人将裴翊熵送来的凝语收起,赶忙说道:“公子客气了,这倾人阁的香我们是求之不得,是公子关照我们才是。”说罢对下人道:“快去准备银票,给裴公子预支一年的凝语香钱。”而后继续对裴翊熵说道:“公子还接手了玖瑰馆吗?那玖瑰馆二掌柜姚柱机倒是我府上常客,怎地并未听他说起此事。”
“多谢司徒大管家!正是,今日上午我才刚刚到任玖瑰馆,姚掌柜近日奔走繁忙,我也还未曾见到他呢。说到这玖瑰馆,正是我心头痛处,这家店本是百年老店,近年来却生意不佳。我今日前去到任,店面甚是冷清,店中众人也颇为懈怠,我待了半晌,却不见一位客人。我此番回到天都,本欲为家族生意尽一点心力,不想今日到玖瑰馆一看,方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正为玖瑰馆的生意犯愁呢!”裴翊熵边说,边苦笑不已。
“贵府生意之事,在下愿略尽绵薄!敝府近日偶得了那几件瓷器,来品评之人甚多,多是些达官贵人、古董顽主。公子若信得过在下,可将玖瑰馆中部分精品请出,带来敝府,在下安排人好生护着,与那几件瓷器摆在一处。若有人问起,我自向他们说明这是玖瑰馆的器物,若有人想买,让他们买走便是,我差人将卖出所得银钱,如数奉至公子手上,顺势向他们推荐玖瑰馆便是。如此,是否可稍壮玖瑰馆名望?”司徒锐盘算着说道。
“果真能如此,真是玖瑰馆天大的福气了,多谢司徒大管家!只是此事,是否还需回禀司徒大人,待他同意后再行实施?”裴翊熵道。
“我们老爷心怀家国大事,家里的事岂可再让他操心,这些事情我原说了算数的。”司徒锐笑道。
“如此便好,承蒙您关照!司徒大人得大管家辅弼,更可心无旁骛的用心国事,如此说来,大管家于国于家都功劳不小啊!往后倾人阁每季出的新制香料,在下都会差人第一个给贵府送来品评。”裴翊熵笑道。
“公子言重了!我本是个无福之人,幸得司徒老大人和老爷的照拂,这才有了些体面,如今每日战战兢兢为司徒府打点些上下事务,是我应尽的本分。”司徒锐道。
“大管家过谦了。正好玖瑰馆器物交接之事,我请姚掌柜出面安排便是,您看可好?”裴翊熵喝了口茶问道。
“甚好!姚掌柜是个心宽体胖的有福之人,正好让他代公子多走动走动,有助他轻身健体,哈哈哈哈!”司徒镜笑道,说的屋内下人也跟着哄笑起来。
众人正笑着,只见一身体发福的中年男子,步履蹒跚,大口喘着粗气走到司徒锐房门前,笑着说道:“大总管呀大总管,我可是听见了,你又在背地里说我什么呢!”这一下众人更是哄笑不已,那人正是玖瑰馆二掌柜姚柱机。
“姚掌柜,你好耳报呀,我们才说到你,你就不请自来了,你且看看这位是谁?”司徒锐一边笑,一边看向裴翊熵。
姚柱机与裴翊熵二人并未见过,但他见裴翊熵坐在主位,虽然年轻,但神色雍容,且他身旁的萧冀闻目光敏锐异常,不似一般随从。姚柱机猜测裴翊熵身份高贵,上前正色行礼道:“给贵人请安了,在下玖瑰馆二掌柜姚柱机见过贵人!”
这一下引得众人又一阵哄笑,司徒锐笑道:“都说你姚柱机是个人精,怎地见着自家的真佛,反而不认识呢?”
姚柱机在众人的哄笑声中,面不改色,他听见司徒锐所言,心中已然反应过来,马上向着裴翊熵下跪,改口道:“不知东家大公子到此,请恕鄙人眼拙,给大公子请安了!”
裴翊熵上前扶起他,说道:“姚掌柜不必客气,玖瑰馆多亏了你,方能维持下来!上午我已去了店中,向众人交代了一番。眼下司徒大管家给玖瑰馆安排了一件美差,正要麻烦你操办。”说完将刚才与司徒锐商量之事告于姚柱机。
姚柱机听得眼睛发亮,转头向司徒锐道:“大管家如此厚爱,小人如何承受的起,看来也只有我们大公子出马,方有如此面子!”他一句话将司徒锐与裴翊熵两人都奉承了,可见人精之名不假。而后又转头对裴翊熵说道:“请公子放心,我定办好这件差事。大公子来玖瑰馆任代掌柜是天大的好事,我心中激动不已,日日盼着公子早来,本想这几日召集店中众人,正式宣布此事,怎奈这几日确实繁忙,整日间不在店里,故而未及向众人告知。公子上午去店中,众人礼数若有不周之处,都是我的过错!”说罢当着众人扇起自己的脸来。
裴翊熵见状,看了萧冀闻一眼,萧冀闻上前拉着姚柱机的手,姚柱机顿觉手臂被铁钳夹住一般,动弹不得。只听萧冀闻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公子从不在意这些,姚掌柜无需自责!”
姚柱机停下手来,当着众人的面对裴翊熵道:“公子来了,往后我们便有了指望,我心中欢喜,扇自己都不觉得疼了!”说得屋内众人又哄笑起来。
裴翊熵笑道:“姚掌柜不必自责,我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往后你替我来司徒府多多走动,侍奉好司徒大管家,我们玖瑰馆便有指望了!”
姚柱机陪笑道:“那是自然,自然!”紧接着姚柱机又关切的问道:“公子可是从灵武大街上过来的,听说方才灵武大街附近居然有众多暴民持械斗殴,出动了几十队煜凌卫才控制局面,公子来时没受惊吧?”
裴翊熵道:“我们绕路来的,无妨。”
屋内几人又玩笑了一阵,稍谈了些许在司徒府布置玖瑰馆器物的细节,忽见两人行至堂门前,其中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开口,笑着说道:“今日司徒大管家这里好生热闹,我们来的不巧了。”另一个侠士打扮的男子腰间别着一把丈余的长刀,站在门口扫视屋内各人了一圈,也不说话,目光突然落在萧冀闻身上。
只一眨眼功夫,屋内众人只觉面前寒光一闪,还来不及惊诧,那长刀客便已欺近萧冀闻身前丈余之地,刀尖只指萧冀闻面门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