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五千尘路飞白甲 朝服缟素聚无极(2 / 2)

景辉霄云录 山后人 2706 字 2023-01-28

司徒镜道:“上官燮一路升迁皆为晋王举荐,他这出千里奔丧,倒是有情有义!”他放下筷子,抬头想了想,“这三千人嘛,他未曾在军报中言明,但我料想,他还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煜凌卫再不济,也有二十万之众,况火云城固若金汤,这三千人掀不起什么大浪。”

司徒锐道:“老爷,上官将军曾任煜凌卫右领卫将军,他在右凌卫中亲信众多,倘若他带人接管右凌卫防务,岂非”

司徒镜道:“你道如今的禁军右领卫李宪芳是吃素的?这里面的关口是,上官燮全家老小所居宅院都在大内左近,那里可是左煜卫管辖的地盘。”

司徒锐道:“左煜卫、右凌卫素来不合,大内这样的安排也是用心良苦。老爷,但若上官将军此次回京要给晋王爷奔丧,则晋王府秘不发丧之事大有问题。”

司徒镜道:“你是想说,晋王府对外秘不发丧,但上官燮却提前得知了晋王驾崩,否则这三百白衣白甲如何提前准备齐全?”

司徒锐道:“正是。”

司徒镜道:“晋王府和长远军的关系,确比我们想象的更近。”

司徒锐道:“老爷,该走了,再晚就赶不上大起了。”

司徒镜起身向门外走去,边走边道:“你派四拨门人,挑性子沉稳的去,从今日起,第一拨盯住晋王府,第二拨盯住上官燮家里,第三拨盯住他带来的三百亲兵队,第四拨盯住那三千人,我料定这三千人将于城外驻营,这三千人但有异动,你知道怎么做。”

司徒锐小跑到司徒镜前面,说道:“遵命!我马上去安排。”说完为司徒镜开了门。

两人行至府门前,司徒镜正欲上马车,忽然回身问司徒锐道:“我听说老八外出一月多,弄了个什么花,结果被人盗了,你可问他了,是何情形?他视花如命,真丢了花,他可得心疼好一阵子。”

司徒锐没想到老爷有此一问,答道:“已问过他,他确实心痛不已,盗花之人未留下丝毫痕迹,眼下还查不到任何线索。过几日,我代老爷再去探望他,将老爷的关心带到,请老爷放心。”

司徒镜道:“好。裴家大公子送来的香我很受用,晋王府圣元宴上我见过他,此人乃人中龙凤,他若有所求,你好生帮衬着便是。”

司徒锐道:“好的老爷,但若裴二爷知道咱们与他家大公子来往,会不会不高兴”

司徒镜道:“不会的,裴玄栩是个聪明人,他若知道了,只会更贴着我们。”说完他上了轿。

不一会,轿子便到了晟乾宫东门外。

东方的天空微微发亮,晟乾宫东门外,在京四品以上官员齐聚,有人在行礼,有人在说悄悄话,还有人冷眼看着他人,好不热闹。

有意思的是,有近一半官员身着孝服,还有人内里穿着孝服,外面却套着朝服。

晋王世子高宇钧的轿子到了,身着孝服的那些官员急忙围拢过去,为首的有都察院左都御史袁濯、吏部尚书罗永卿、兵部尚书沈弃非、工部尚书洪连庆。这些人多因晋王高世墩提拔,方到今日的高位。

还不待世子出轿,他们便围着轿子开始痛哭起来。

世子下轿来,他也是孝服在身,眼睛红肿,目光涣散,看着是像刚大哭过的样子。他见这些人围着他痛哭,他也啜泣起来,渐渐转成嚎啕大哭。那些人见世子如此,哭声更大。

身着朝服的那些官员听见这边哭声震天,有些投来不屑的目光,有些干脆背过身去,有些交头接耳的悄声说些什么。

都察院左都御史袁濯哭喊道:“王爷千古!”

吏部尚书罗永卿啜泣的说道:“五月间王爷身体不适,我们还以为是小疾,并未很放在心上,这才一个月的光景,王爷怎么就”

兵部尚书沈弃非哭道:“王爷为我大虞鞠躬尽瘁几十年,这是硬生生把自己的身子熬坏了!”

工部尚书洪连庆跟着附和,痛哭不已,捶胸顿足,嘴里说什么已然听不清楚。

众人痛哭流涕,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世子一边哭着,一边眯眼略瞥了瞥这些人,大多是真心痛哭,有些人则是声音大、雨点小,世子也不理会。

世子揉揉眼睛,强忍悲痛对众人拱手说道:“诸位大人,父王在天之灵必感诸位的情义,只是我等立于宫门之外,如此恸哭实不合规矩,还请诸位大人节哀。”

高宇钧与为首的几位官员对众人稍事安慰,众人渐渐止了哭声,大多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排队等待进宫。

众人散去后,世子身边只剩下袁濯、罗永卿、沈弃非、洪连庆几人,世子低声道:“前几日诸位大人来王府吊唁,一则我悲痛过度以致无法相迎,二则也为了避嫌,故而未开门,还请各位见谅。”

工部尚书洪连庆擦擦眼泪,说道:“世子爷,我们这些人都是晋王爷提拔的,没有他老人家,哪有今日的我们,这都是朝野皆知的事情,这有什么好避嫌的?”

都察院左都御史袁濯说道:“洪大人此言差异,王爷是什么人,王爷乃皇天贵胄,所谓天家无私事,因此我们私自去王府吊唁,世子不开门是对的。”

洪连庆道:“那我们今日一大群人在这里放声痛哭,是不是也不妥了?”

吏部尚书罗永卿道:“洪大人,袁大人说的对,若那日世子给我们开了门,我们在王府中即便只是祭奠王爷,没事在别人看来也是有事。而我们今日在此痛哭,乃是光明正大的痛哭,即便有事也没事。”

袁濯与罗永卿相视一笑,说道:“知我者,罗公也!”

洪连庆急了,说道:“你们一个个,什么没事也是有事,有事也是没事,打的什么哑谜?那照你们这样说,我们那日就不该去王府了?”

兵部尚书沈弃非接过话头,说道:“非也!洪大人,正如你所说,朝野皆知我等素日与王爷亲近,王爷忽然薨逝,若我们都不去晋王府一趟,那我们今后也不要做人了,再则,刻意不去反而更惹得人家疑心。”

洪连庆道:“你们呀,说话都爱说一半!我与你们不同,我家世不如你们几个显赫,我能有今日,全凭王爷赏识,我对王爷的感情远比你们几个深些!况且我这条命都是王爷和世子爷给的,去年我被奸人构陷,已经下了天牢,等死之际,是王爷派了世子爷从中斡旋,最终还我清白,才复了原职。牢饭的滋味你们是没尝过,尝过牢饭方知今日之不易”

世子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打断洪连庆道:“洪大人,此处人多,慎言!洪大人心中情义,我知晓,父王更知晓。”他看着洪连庆,微微摇了下头,洪连庆赶忙停下言语。

之后世子与袁濯、罗永卿、沈弃非一阵耳语,说完后,他低声正色说道:“今日之事,就拜托各位了!”。

袁濯、罗永卿、沈弃非低声回道:“请世子放心,已做好万全准备!”

他们几人正说话间,忽听人高呼:“周相来了!”

一老者下了马车,他年纪八十有余,身体已老态龙钟,但目光矍铄。此人正是当朝第一大儒梓归候周南庸,两朝中书令,人称“周相”。

司徒镜见周南庸到了,急忙上前搀扶,口中恭敬说道:“恩师,您休养这几个月,身子可大好了?学生给您带的三颗千年山参,您可服用了?”

周南庸道:“以后再不要给我送这些东西,我用你,不是为了这个,也不因你是我的学生,我是为国用贤!”

众人多向周相行礼之际,宫门开启,马双平、崔立仁带着司礼监几位公公出来,领着官员们入了宫门,众人在无极殿前的广场上依品级从前到后站定。

寅时已过,卯时初刻,东边的天空越发亮了。无极殿门打开,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回响在殿前广场之上,皇帝高宇钦与皇太后裴翊熔从门中缓缓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