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嫌弃……在下可分一半给虞捕头。”萧煜慢条斯理地将烧饼一分为二,递了一半过来。
虞晚雪气极,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好你个萧煜!竟是如此小气吝啬之人!连块饼都舍不得全给!我真是……”
萧煜被她噎了一下,犹豫了片刻,又将自己的那一半对半撕了一块下来递过去,可怜兮兮地说道:“不,不能再多了……在下也是自早晨起便未进食过,这张烧饼已是身上唯一能充饥的食物了。”
虞晚雪看着萧煜不情不愿的模样,愣住了
她之前嘲笑秦良玉只给明裳五百两,了解清楚后又有些羡慕明裳能被人如此对待
若两个人在山穷水尽时,另一人将所有家当都拱手送给她,虞晚雪会觉得对方要不是傻子,就是有所企图。她大概会丢下东西,转身就走。
若分她一半,那她会非常感动,很可能拉着对方结拜。
若此人嘴上不愿,实则处处迁就怜惜她,只给自己留了那么一点呢?
若此人还肯定了自己的剑心与理想,风雪一程,也要不辞艰劳来助她一臂之力呢?
虞晚雪低头看着手上又多了小半块的烧饼,忽然沉默了。
她试着掂了掂。
“半两不到,换九十多斤,我是不是亏得有点多?”虞晚雪小声自言自语道。
萧煜茫然:“什么?”
虞晚雪突然抬头,恨恨地盯着萧煜,红着脸,几大口就将烧饼咽了下去。
没有水润喉,噎得慌,但她只是抹了把嘴,撂下狠话:
“我告诉你,才这么一点就打发我,想都别想!剩下的我记着,你以后得如数补上!”
萧煜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隐约觉得自己似乎莫名其妙被什么包袱缠上了。他犹豫了一下,说道:“若虞捕头这般喜欢那家的烧饼,回头在下请你吃个够?”
“好啊。”虞晚雪失笑,伸手替他将衣襟抚平,然后突然抓紧,一把将萧煜拽到跟前。
金麒麟面具幽幽泛光,二人鼻尖相对,萧煜的心似是漏跳了一拍,感受到虞晚雪近在咫尺,还带着烧饼香味的呼吸。
他听她吐气如兰:
“那,我要……九十二斤三两半。”
看来她是真的喜欢上了这饼的味道,竟然要吃这么多,简直在报自个儿体重似的,这么多要吃上多少日子哦……萧煜这般想到。
于是他无奈地举手投降,说道:“那便如虞捕头所愿。”
虞晚雪满意地放开他,笑容明媚:“记住你今时今刻说的话,以后少半两都不行。回去我就立字据,即时生效,不可反悔。另外……”
虞晚雪转身,留给萧煜一个他本就看不到的潇洒背影。
“我不喜欢你那么称呼我,也不喜欢听见你在我面前的自称。”
萧煜彻底懵了,不知这位姑奶奶今夜是否凉风喝多了,脑瓜不正常,奇怪的要求层出不穷。
“那在下……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虞晚雪手指圈起一缕发丝,佯装镇定:“和对待那条蛇一样就行。”
“那……虞小姐?”
剑鸣声起。
“虞,虞晚雪?”
剑气森然。
“咳……晚雪姑娘。”
玉璃剑勉强平静了下去。
“喂……”虞晚雪红着脸,仰首望向空中明月,似是很随意地说道,“我每年的生辰,家中都会设宴庆祝,十二岁后,我便从未再参加过……今年又快到那个日子,我想回去一趟。”
萧煜点头:“理当如此。”
“反正镇妖司冷清无聊,要不到时……你也一起,凑个热闹?”
虞晚雪始终没有转身,就算萧煜无法视物,她也绝对不愿以这张羞红的脸面对他。
她期待紧张又慌乱惶恐。
他答应了该如何向爹娘解释?
自己是否太直白了,他那么聪明,会不会听出其中真意?
嫁衣飘飘,月色皎皎,冰冷的沉默像是一堵无形的墙,横跨在虞晚雪身后,隔断了她与萧煜之间的温度,让她无法听到那个回答。
良久,虞晚雪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不了。”
“你难得归家一次,虞大人和夫人一定十分惊喜。一家团圆,我一个外人参与反而不美。”
“届时我会备上一份薄礼送至府上,望晚雪姑娘莫嫌弃呀。”
“我就在此,提前祝愿你,生辰快乐。”
虞晚雪垂下目光,面色平静,攥紧衣摆的手,却是渐渐松了下来,显得苍白无力。
似是分外看得懂场合,一片莹白素尘落在了嫁衣肩头。
仙藻轻舞,天地满寒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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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寒林里,一辆马车悄然离去。
车厢内,虞圳南满脸怒气,重重地锤了下自己的腿,低骂道:“臭小子当真不识抬举!要不是看在他帮雪儿的份上,我怎么都得好生整上一顿这个家伙!”
当爹的怕女儿出事,偷偷躲在一边旁观,却目睹了那样的场景,虞圳南生气很合理。
坐在他对面,头发花白的老者叹了口气,说道:“年轻人自己的事,莫去多管。”
虞圳南看着虞鼎川,憋屈道:“爹,您何时见过雪儿待男子如此?便是我这个亲爹都不曾被她温柔相待过啊……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去!这个叫萧煜的小子真是愚不可及!”
虞鼎川幽幽说道:“未必就是真读不懂啊……”
虞圳南几乎跳起,额头撞到车顶,又吃痛地跌坐了回去,咬牙道:“他拒绝了雪儿的心意?他敢拒绝我女儿?!”
虞鼎川掀开窗帘,望着车外落雪,说道:“这个年轻人和秦良玉那孩子一样,都非池中之物,将来如何,老夫也无法断言。”
“可雪儿该怎么办?如若真无他法,我就算被雪儿记恨,也要亲手替她斩断这红线!”
虞鼎川放下窗帘,忽然笑呵呵地说道:“那倒未必,你说雪儿将萧煜骗进过洞房?年轻人之间的这些情情爱爱,玄乎的很。既然同床过了,哪怕没做最后一步,这小子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感情这东西,多历坎坷,也非坏事。”
虞圳南看着心目中睿智无双的父亲,呆滞道:“爹,您与儿子说实话。”
“云月最近抱怨她弄丢的那几本谢璞该珍藏版话本和书,写的内容都是风月情爱,是不是被您偷偷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