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你今生大道难求。”
龙禅低头看着敖清昏迷的脸颊,以破碎的衣角拭去他面上的血迹,笑道:“他只是一喜好混吃等死的龙君,喜欢在午后上岸趴在树下休憩,喜欢喝酒,喜欢听经,得了百姓香火供奉会幼稚地跑来与我炫耀,偶尔会背着父王偷偷跑出门行云布雨,给百姓送来甘霖。……自他将那个稚童从江水中救下时起,他便是我的禅与道。”
龙禅的言语不知触动了夏玄心的哪片相似的回忆,令她无情的仙颜有了一瞬温柔。
长剑悬立良久,最终缓缓移开。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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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黑的枯林之中,弥漫着可怖的死意,附近的草木都在这宛如来自炼狱的气机下凋零枯萎。林中似有万鬼哭嚎,而这一切足以让人陷入疯狂的乱象源头,是那具花丛中衣衫褴褛的苍白躯体。
幽盈浑浑噩噩地仰面躺在地上,原本有些狡黠凶戾之意的绿眸半阖,失神地盯着漆黑的天空。她身上还残留着部分尚未褪去的乌黑蛇鳞,时而膨胀时而骤缩的黑色气场表明了她此刻正处于崩溃边缘。
幽盈非常不甘,但又无可奈何,纯血龙族,即便是失了龙珠实力大打折扣,就是比她这半吊子的螣蛇半妖强大。这一战给她造成的损伤虽不及之前,但因萧煜的血而得到的血脉调和平衡又被打破了,她甚至不能自由控制鬼怖仙泣威能的散发以及妖身人身的变化,以至于成了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真丑啊。
天空渐渐呈现黛青色,幽盈提不起一丝力气,当刺目的晨曦从东方出现时,她只能选择闭上眼。
曙光仿佛是烧红的烙铁,落在幽盈娇躯上,让她每一寸肌肤都感受到了灼烧之痛。
这副由妖人结合而诞生的,可笑的,丑陋的身子,便是如此晒不得一点太阳,这也是她无论在何地出现都撑着那柄油纸伞的原因。
沙沙的脚步声接近,幽盈还未睁眼,便被一件宽大的衣袍盖住了身子。
来人背对朝阳,替她遮住了大部分阳光,蹲在地上摸索了好一阵子,才找到了她的腿弯和柳腰。期间手指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一些曲线,明明指尖冰凉,幽盈却不知为何觉得他指尖所及之处比阳光还要灼热。
萧煜轻柔地将她抱起,背对着阳光一步一步慢慢向山下走去。
幽盈睫毛轻颤,闭着眼睛往他温暖的胸膛拱了拱,然后明显感觉到萧煜的心跳漏了一拍。
“嘻。”
“……再捉弄我,便将你丢下山去了。”
换做平日,她如何能忍得他这般居高临下地与她说话?可此时此刻不知为何,矫情的感谢与那些刺人的言语都被一股莫名的羞恼堵了回去。
裸露的双臂不自觉地环上了他的脖子。
幽盈睁开眼帘,瞧着萧煜灰头土脸的模样,本想笑他面具戴歪了,但出口却是娇弱的呢喃:“我……我现在很丑。”
“嗯,虽然我看不见。”萧煜平静地说道。
嗯……
他居然说“嗯”?!
一瞬间,旖旎化成了暴怒。
螣蛇一怒……无事发生。
伤势过重的幽盈造反未半而中道崩盘,闷声闷气地跌回了萧煜的怀抱。
“臭药罐子,给老娘等着。”
“……”
“我……我的伞被打坏了。”
“好。”
“要一模一样的花纹。”
“……我再画一次便是。”
“那个搞事的影卫,你解决了?”
“舍利出世,让他趁乱跑了……”
“嘻,你也搞砸了嘛。”
“真想被丢下山?”
“萧大官人怎的如此薄情?”
“……”
“哎哎,别松手!”
“不作妖了?”
“……不,不了。”
“你今夜接连经历两次大战,身心俱疲,好生睡一觉……”
明明只是正常的交流,幽盈此刻听上去心中却分外温暖。
“……我们回家。”
环绕脖子的手臂没有松力,萧煜却放缓了步伐。
她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