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病,一群神经病。”
周宇桓面无表情地坐在落地窗前,看着仿佛另一个世界脸颊淤青的自己,任由嘴角鲜血滑落,直到轻微地击打在翻土玩具车的运货筐里——那是奥夫梦境探索有限公司于3077年专门针对学龄前儿童销售的批量生产玩具。
“小时候看到恐怖片或总怀疑会有坏人趁自己睡着的时候闯入到房间里,便经常会把被子死死盖住头部,随后留下一条能保证呼吸畅通的缝隙,这样折腾一会儿,便能很快进入梦乡……说句搞笑的,蒙着头睡觉的坏习惯竟然在我初中前都没能改正。”
不知他在等待着什么,忽是想到令人发指的事情,张嘴笑着瞬间牙齿缝隙里缠绕覆盖的血丝被扯成肉眼可见的长条状,镜子里的周宇桓有些失神,就像个偷吃零食被父母逮到的孩童,眼帘里那蓝白相间的直升机被不断放大。
“自始至终,我只是个为自己而活的凡人、庸人罢了,不要跟我提什么舍己为人,乐于奉献却不求回报的高尚情操,更别说为了理想甘愿付出自己生命的伟人,活下去,尽可能亲自感受世间的一切,这就是我的理想,唯一的理想。”
双手缓慢举过头顶,左手用中指和大拇指夹着玩具车的一侧轮胎,将其悬挂在半空,左右摇晃的它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有熄灭的危险。
他用右腿向后蹬了蹬,试图把整个身体与身后床沿离得更近些,想象中轻松地倚靠或许能减少左腿带来的痛苦,血腥味从未消散过,只是待在这片区域里的时间过长了,以至于都闻不到平时让人作呕的气味。
白亮的瓷砖上有先后两个位置挪动留下的血迹,笔直的一条,猩红的一条,它破坏了空间的美感和祥和,更别提与白色地板的格格不入。
“nowtheearthwasforessandety,darknesswasoverthesurfaceofthedeep,andthespiritofgodwashoveringoverthewaters……”
周宇桓松开了手,似乎在这瞬间长叹了一口气,玩具车毫无征兆地摔落在地面上,突如其来地巨大响声很快充满四周,掩过了他粗重的喘息,纳米纤维的材质没让它在接触的刹那就那么停止不动,而是向上弹起了几厘米,随后在第二次即将落地的时候,他们,进来了。
“dstg!双手放在我们看得见的地方!”
落地与破窗,就连十几根粗壮的黑色钢丝绳也在喷气式武装直升机喷出的气流中左右晃动。
巨大的白色探照灯下,周宇桓的影子被投射到床头后沾有丝丝血迹的结婚纪念照挂框上。他单手遮住双眼,光亮还是透过手指间的缝隙刺痛着眼球。
“报告,ti指数正在疯狂飙升!上级的决策没错,调动s级寻梦者能有效降低我们的损失。”
“别讲废话,能造成这种大规模杀伤的人肯定都是寻梦者,我需要有用的情报,比如,他到底是什么类型的……这种东西,不需要我来说明吧。”
位于两公里外的作战指挥中心,身着皮衣的女子漫不经心地将那双擦得锃亮的靴子搭在堆满文件的控制台上,很显然,她不是双腿交叉来向众人展示跟自己皮裤同一颜色的限量款作战靴的。
这样不修边幅的动作当然引来了其余指挥官的布满,不过,与她让整个房间烟雾缭绕的行为来看,似乎也算不了什么,用纤细白净的手指夹着半根香烟,淡红色指甲油上仿佛能看见火星在跳跃舞动。
“让dstg的普通治安力量率先与嫌疑人接触,真是够狠毒啊。”
“怎么,小李,你是想说,他们也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是不是认为明知对方是极具危险性的寻梦者,依旧拿普通人去垫背的我,应该下地狱?”
对方的年龄无疑比自己大上不少,白发以及快挤满额头的皱纹,宣示着有位德高望重的人物存在,此刻,面对无理挑衅,也只能咬着嘴唇默默坐在近乎偏僻的角落。
“这群吃白饭的废物,每年拿着组织几乎一半资金,这样正好,还能多拨些款给寻梦者。意思说我应该先派几个寻梦者进场,你就不怕嫌疑犯拥有二次脱变的能力吗?造成寻梦者伤亡怎么办,你在dstg待了大半辈子,不会不知道寻梦者的金贵吧?”
周宇桓闭着眼睛,举起的双手很容易感受到向下流淌的血液,顺着袖口,滴进衣领。
他回想起了之前的记忆,仿佛在海滩边寻找到贝壳中的某颗宝珠,那种兴奋是不曾有的……
“小姑娘,我看起来,真的有那么吓人么?”
蹲在糖果店的玻璃橱窗前,露出一个自认为十分温馨的笑容,却见面前的人儿一脸疑惑地呆呆站住了片刻,眼泪便倾泻而下,转头就跑向了不远处的大人们。耸了耸肩,起身的瞬间双手自上而下地掸去衣角的灰尘,取出嘴里咬掉半块的棒棒糖。
看着玻璃中的另一个自己,眼神是那么凄凉,或许在百年前……不,在加入那个狗屁计划之前,兴许能从满眼星辰中找出能将世界燃烧殆尽的希望之光,现在呢?一个失魂落魄的人儿,又怎配高谈阔论——人类的未来?
提起看似千斤重的裤腿,尽量将留在红色毯子上的泥脚印并非那么惹人注意,摸着自己尚未修剪的胡须,放眼扫去,终寻到一盒用小熊罐头装起来的糖果,嘴角露出久违的笑容。
“也许,他们会喜欢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