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吗?不会觉得玩不来?”
“不习惯啊,他们冬天还开制冷,能把人冻死。而且晚上,我的天,你都没法儿想象他们晚上有多吵。这不,”我随手掏出装进密封袋的两对耳塞,“四十分贝降噪,再扣上耳机,勉强能对付。”
她眼角微微地叠出纹理,像是在浅笑,可总也叫人分不清楚:你说不准她眯眼睛是因为倦了还是笑了。
“为什么问这个?”
“就,挺少见的,和美国人住。”
我琢磨着她的话,想起了公寓楼的诸多亚洲面孔。早上当然是看不见人影的,但到了中午,三三两两地、他们一齐出入一层的餐厅,占上或大或小的一片用餐区,各自把玩手机,空下来的右手时不时叉几片烤肉送进嘴里。从桌旁经过时,能听到他们偶尔蹦出的中文,聊得不算火热。这大概是室友了,我想,毕竟人很难和天天生活在一起的人聊得多么来劲——排除掉nuel的话。
“可能是这样。我也不清楚。”
这样应道,可实际上我是清楚的,清楚他们多么渴望和同样的人聚在一起:住在一起、吃在一起、像是在玩两人三足的游戏一般,总也要互相绑着。或许旁观久了,我也有些理解了;又或许,是因为我不再仅仅是旁观者了。
看她又安静下来,我便反问她是怎么住的。
“studio。隔壁几个都是中国姑娘,经常一起做饭还有出去玩。”
“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我决定开她个玩笑。
“不过隔壁几个姑娘恐怕要受罪了。”
“为什么?”
“万一炒着菜的时候你一下子发起呆来,她们晚上就得吃焦的了。”
这回换她站住了。她叹一口气:“好了,事不过三。”接着转过来,直直地盯了我眼睛。
“怎么了吗,flora?”意料之外的强势反应将我的语调压了下去,飘进自己耳朵时显得滑稽。我也回看她的目光,却是装出来的,实际只敢徘徊于鼻梁与那薄唇之间。
她不发一语,唯有插着口袋的手隔了面料反复地张合,将帽衫下摆撑得僵直。如此重复了几个回合后,她开口道:“我真的不明白你是不是故意的,也懒得想了。你老这么说别人有意思吗?”
说罢,方才略显凌厉的目光扩散成满脸的无奈与困惑,从我眼前移开了。她叹了第二声,仍插着兜,径自迈开步子。
我小心翼翼地隔了半步,跟在身后,用尽量平和的声音试探着开口。
“我说什么让你觉得不舒服了能告诉我吗?真的非常抱歉,我一丁点的恶意都没有的。”
“算了,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