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麟赤脚,双手垂下,一双人字拖吊在手指之间。
人字拖其中一只带子断了。
微风吹得她的宽松上衣长裤晃动。
她正在看前方远处。
江面一片过去,是市中心的高楼大厦,白天看起来单调又密集。
高楼大厦的背景是一座山,覆盖了绿色,远看有些暗且朦胧。暗绿之间,时不时现出不同色彩。
齐麟眯眼,要看更清楚些。
白色,蓝色,红色,都是不同设计构造的别墅,山脚到山腰相对多一些,建筑位置并不整齐规整地蜿蜒朝上,越往上越少。
山顶,有一栋小小的白色两层别墅。
齐麟盯着那栋山顶建筑,吸气,一脸严肃。
她吐气,回神,朝右转。
她前面是一条上坡山路,窄窄的,私家车只能单行。往前走个二十米就要右拐。
右边沿路都是大树,有些枝叶茂密到伸出路面,让那一片更显暗淡安静。
路的左边无遮挡,朝下都是坡,被矮树跟杂草覆盖,再下面,就是一大片自建房区域。
齐麟所在的位置并不高,坡也不怎么倾斜。朝右边上方看过去,山顶既不高也不远。
但是,路口被很多条“禁止进入”的警戒绳拦住。
齐麟皱眉,正在为难。
这时,一个黑乎乎的身影拨开这些绳子。悉悉索索了几下之后,黑色直接跟前面那片被伸出的树木遮挡的山路背景融为一体。
齐麟诧异。
阿姨们跳广场操。叔叔们耍太极拳。
他们在草地上形成两个方块,像有一条无形的分界线。
草地外面,有一条木制长廊,朝江边延伸。
长廊大约十五米,尽头处搭了个方形台子,作为简单的临时渡轮码头。
台子一边有一个木架子,如同公园门口的游园指引,贴了两大版信息。
一版是“渡轮时间表”,下面一行稍小的字体写着“首班:06:00;末班:20:00”,再下面就是个密密麻麻的时间表格。
另一版是“安全注意事项”,下面只有光光的竖行四个加黑粗体大字:“后果自负”。
台子的另外一边挂着泳圈麻绳之泪的安全急救设备,旁边摆个小桌子,挂着个“咨询处”的牌子。桌子上面立了一把老大的黑色遮阳伞。
杜鹃坐在“咨询处”后面的木椅子上,正认真敲手机。
接着,她放下手机,站起来,如同电视剧里迎接第一缕阳光的热血女主般,深深吸口气。
杜鹃二十出头,一米六五左右,身材健康结实。青春短发,浓眉大眼,有一种很难得的年轻人才有的的天然精神(离开手机很久也能不挂念,而且能从周围事物中找到乐趣的那种开朗活力)。
她穿白色衬衫黑色西裤。衬衫扎进西裤系了皮带,安保人员的那种打扮。
她抬手臂,脸朝天,做伸展运动,骨头啪嗒啪嗒响了几下。
“老了,老了,老了…”
骨头每啪嗒一声,她念叨一声“老了”,很有老太婆的腔调。
她放下手臂,叉腰闭眼,脖子转圈。
“杜鹃姐姐早上好!”
“房吉来啦!”
杜鹃马上转身,笑着挥手,跟右后方的房吉打招呼。
房吉在叔叔们的草地方块那边,已经放下水桶跟凳子,正在整理鱼竿。
草地跟江边有一条边界,用半米多高的石块隔开。
房吉在石块后面,踩着凳子变高些,咻,小手抛竿。老成又可爱。
“杜鹃姐姐早上好!”
房祥的声音从另一边传过来。
“房祥来啦!”
房祥站在阿姨们的草地方块那边,正在练习颠球。
杜鹃还没来得及跟房祥招手打招呼,噔噔噔,有人走近。
她看来人的方向。
“杜鹃姐姐早。”常茜的声音跟方才听到的两声童音一对比,听着格外稳重。
“常茜,你今天不上学吗?”杜鹃觉得奇怪。
“今天学校放假。”
“这样啊。”杜鹃应着,虽然好奇,但不多问。
两人看江面的方向。
渡轮正往这个方向驶来。
“姐姐,你刚刚,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红色上衣的女生,三四十左右?”
“嗯,看到了。上一班下来的,她问我哪里可以租房。”
常茜听完,没有说话。
“怎么了?”杜鹃问。
“她好像不舒服。”
“不舒服?”
“我看她脸发白,眼神也很不对劲…不过,可能是我想多了。”
“怎么不对劲?”
“就是,呆呆地瞅着你,有很多话要说一样。然后突然,又一声不吭地走了。”
“行,我注意一下。”
杜鹃此时并没有对常茜的话做认真考虑,更多只是在安抚对方。
常茜意识到这一点。
两人安静几秒之后。
“那个,她往那个方向走。”常茜最终还是不放心,觉得自己虽然可能只是多心,但还是要说清楚自己的顾虑。
“祠堂方向?”杜鹃敏锐察觉出对方的重点。
“嗯!”
“等这班过去,我马上去看一下。”杜鹃干脆答应。
渡轮离小码头近了些,能看到渡轮上站着两三个人,有一个拿着自拍杆拍照。
杜鹃抬手看表,七点差五分。
“常氏宗祠”牌匾。
下面两根红色柱子,跨过一个石阶,就是两扇合着的木门,中间一把老式黑色大锁。木门也刷了红漆,门边露着大缝隙。
祠堂门口很小,从两边所至面积来看,整个也并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