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树翻身而起,遥见琴台上抚琴老者已起身,向自己招手。
“晚辈无礼,打搅前辈雅兴!只是这琴台飘渺,未寻通路呀!”
“无妨!小友可知虚虚实实,实则虚之,虚而为实。眼见不一定为实,要用心去看!”
白树闻言一怔,虽暗里吐槽此人无比掉书袋,却也明白意思。
闭目感悟,风声渐弱。
远处竹林沙沙声先是清晰,继而渐弱。
再远处仿佛听到溪流声渐强,随即也归于平静。
待觉得自己能倾听天地万物时,周遭景色的画面在内心浮现,青草,云海,竹林。
以及眼前一条闪烁着淡淡金光,漂浮在虚空的通路,直连接到琴台。
虚无之路?自己的梦境,想象力绝了,说不定真应该转行写小说去。
白树毫不犹豫踏入虚空,踩到这条虚无之路上。
原来金色的光芒是由一个一个古文字发出,这条路由数亿古文字铺就而成,很坚实,有种凉丝丝的感觉从脚底透心,像夏夜的风。
闭着眼睛一步步脚踏虚空,无所畏惧地向飘浮的琴台走去。
抚琴老者微微点头。
“此子不仅能听到我的琴音,窥见悬台,还能即刻领悟观心之法,不畏高险,有大智慧!不是池中物!”
百米百步,白树闭着眼睛走完这一段,觉得脚掌已踏在草地上,便睁开眼睛。
眼前一位白衣老者须眉皆白,笑意盈盈立在琴旁看着自己,边上的古琴看似取材于一段老树根,通体墨色,虽古朴但明显不是凡物。
白树随即学古人作揖行礼:“晚辈白树无礼了。”
白衣老者突然开怀大笑,抬手招了招示意白树走近。
“听琴并非无礼,我看你裸身而行,飘然如天地一叶,在世人眼中才真是无礼呀,哈哈哈哈!”
白树瞬间尴尬的无地自容。
自己梦里居然还冒出个老头嘲讽自己没穿衣服?
下回睡觉无论如何得把睡衣穿上!
白衣老者在琴前盘膝而坐。
“白小友莫往心里去,来来请坐,这晨风云海之景不可辜负。”
“谢谢前辈。”
白树在琴旁一石头上坐下。
“白小友听闻方才一曲,可有见解?”
“见解谈不上,”白树思忖片刻:“只觉得如乘风天地,见层云翻腾,霞光变幻,有浩淼高远之意。”
“好!”
白衣老者十分欣喜。
“方才那曲名为‘出霞’,种种意境竟都为你所得!”
沉吟一会,白衣老者手抚琴弦:“再来一曲,白小友请听。”
琴弦一响,白树忽然全身一个激灵,犹如被凛冽寒风吹过。
不再似霞光万道,这一回琴音阴冷幽深,如泣如诉,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闭目静听,仿佛置身于清冷的月光下,竹影幽幽,一座新坟旁,一个清瘦女子掩面低声呜咽,伤怀心上人的离世。
在白树的神识中,竟带入洛小荷的形象,似接上了前夜的梦,悲伤愈发深入骨髓。
琴音忽转,那女子从思念到心碎,再到痴狂,最终竟然隐隐透着一种决然的情怀。
白树内心大呼:“不要!”
却仿佛见那女子一头撞死在新坟之墓碑上。
琴音戛然而止,白树久久不能平静。
睁开眼,才觉眼眶湿润,止不住泪流。
虽仙境琴台依旧,云海依旧,但心境如压着千钧巨石,透不过气。
半晌,白衣老者问:“白小友,此曲如何?”
白树微微摇了摇头。
“佛说人间有八苦,此曲竟有四,人间最悲凉的莫过于此了吧。”
白衣老者拊掌微笑。
“白小友一语中的,此曲单名一个‘离’字,却是道尽阴阳相隔、五阴炽盛、爱别离、求不得。”
白衣老者捋了捋胡子,忽然神情玩味。
“白小友以为,曲中人为情入魔,一心赴死,却又如何?”
白树长叹。
“曾经我心悦一女子,却因一场灾难陡然没了下文,父母尚在,俗事纷扰,也只能将它埋在心底,浑浑噩噩独行于世,做不到曲中人那般决绝,实在有愧。”
白衣老者抚须而笑:“白小友能裸身自在游历这两界神山虚无之地,却无法看穿自己的尘缘?需知,旁观者最清。”
随即用手一指。
“你看,你的朋友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