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中，微弱的灯火漱涤着鬼臣乌斯布满伤痕的脸庞。

那张如刀刻般的脸上好似没有半点脂肪，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肤紧紧贴合着骨骼，而被黑貂绒袍包裹着的身体之下，一张硕大的座椅与这脸同样苍白。

这张由几十个骷髅头骨堆叠成的宝座之上，层层垒砌的白骨在漫长时光的腐蚀中，已然爬满了裂纹。

头骨的主人们曾经都是叱咤风云的强者。不幸的是，遇见鬼臣乌斯之后，那些往日趾高气昂的头颅都变成了组成宝座的零件。

对鬼臣乌斯而言，只有值得他尊敬的对手，才有资格获得这份荣耀，这份成为零件的荣耀。

不过，这把宝座还缺失着一块最重要的拼图。

一块属于他的恩师格陀金师的拼图。

这位曾令海上众生闻风丧胆的杀手，有一个名副其实的称号——“笑面屠夫”。

一艘行驶在无边无际的海上的大船，倘若于浓雾中望见一叶小舟划过，那么，船中所有人的死期便已来临。

格陀金师会携带着那抹无时无刻都挂在脸上的笑容，用一把燃烧的刀刃割断每一个人的喉咙，即便面对着那些恐惧的眼神，即便面对着那些跪地求饶的将死之人，那抹笑容都不会消失。

甚至，会笑得更加疯狂。

但是，那沾满鲜血的笑却只存在于传说中，没有人能够见过。

因为，那些真正见过的人们，早已成为屠夫手中的鬼魂。

这笑面屠夫的称号到底是如何传播开来的，无人知晓。

只是有人曾隐约望见，在大海迷雾之中，在那叶漂流的小舟之上，有一位执桨人。

而这执桨人，正是如今的鬼臣乌斯。

不过，在三十年前，鬼臣乌斯刺杀格陀金师未遂之后，世间就再也没有这样一位执桨人了。

而这位嗜血的屠夫，也渐渐消失在了人们的记忆中。

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格陀金师杀死了一个不该杀的人。

那是三十年前一个平常无奇的傍晚，薄雾渐浓，鬼臣乌斯执桨驶向二人居住的岛屿。

突然，鬼臣乌斯回头对身后坐在船尾的格陀金师说道：“师父，我有些累了，你能替替我吗？”

自打记事开始就跟随格陀金师执桨的他，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请求。

这的确让格陀金师有些诧异，但他依旧挂着笑脸，笑呵呵地说道：“我这小舟自有仙法保护，风吹不动，浪打不翻。让你执桨只是为了拨开水雾，辨别方向，一点小事怎么会累。”

见格陀金师没有起身之意，鬼臣乌斯又假装病恹恹地说道：“师父啊，这没日没夜站着执桨，总归有一天会累的啊，何况我都执了二十年了，今天你就让我稍微休息休息吧。”

格陀金师还是心软了，无奈地笑叹：“哎，你小子啊，功法不见勤练，反而最简单的事都开始懈怠了。

也罢，看在你这么多年伴我左右的份上，今天就让为师替你执桨吧。不过，不会有下次了啊。”

言毕，格陀金师轻轻站起，仿佛脚不沾船底一般飘到了船首，接过船桨，便背向了自己的爱徒。

鬼臣乌斯站在他的背后，露出了邪魅的微笑。

“永远不要把自己的后背留给敌人。”

这是师父对他说过最多的一句话。

也许，你从未将我视为敌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