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得意地笑了几声,转移话题:“父亲,要不我们这就打道回府吧。毕竟您不擅长细致的符文讲解,而我也已经将工作人员的介绍与教育内容背诵得很熟了。以后还有很多时间,总能够寻到空闲——啊,你瞧,里面有几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正在观摩耕种者培育与改良种子的过程。毕竟今天恰巧是每周一次的排号开放日……”
阿珂尔平静的声音将我从记忆的河流之中拉回现实。
“我的孩子,这一次你没能同自己的家人一起去温室参观,可下一次、下下次,你总归可以前去见识农学家们的辛勤与智慧,可以去藏书室查阅相关的资料,知晓那些符文与非凡力量的秘密。”她语气轻柔地说,“但是那道向我敞开的通往真理的门扉……或许终其一生,我也只能见证到这一次。我不能容许自己与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失之交臂——每一个探究奥秘,追逐知识的神秘学家都不能。”
随后,那半透明的幽灵又转向我。这时,她悲切而又流露出无垠的不舍与遗憾的目光,便与那个过去还未被污染的我所熟悉的阿珂尔别无二致了。
“……况且,当仪式成功,举行祭祀的非凡者当场被分解成最基本的一段讯息,在洞开的真理之门中化为虚无时,我们这些赶到周围,没来得及阻止,也没来得及撤离和隔绝神秘的研究者们,早就已经被侵蚀与污染。”
“即使放弃了向智天使残留下来的未知遗存询问真理的机会,我,还有那些被仪式的力量转变为截然不同的生命形态,在此前便达成了交易,献出了自己的灵魂的同僚们,在往后的余生里也不会再被允许和自己的亲人相见,而是要被隔离在高塔之中,进行漫长的观察与监测了。”
在那可怖的疯狂与热忱之情再度占据上风的最后一刻,我看见阿珂尔无声地叹息道:唉,玛林,原谅我吧。
…
…
二十多年后。在人工的天体明亮而温暖,照亮了黑暗的夜空的石板城的郊外。
已经接替了在战斗中牺牲的首席递过的重任的玛林沉默地注视着不远处的青年战士,那位战士失去了一只眼睛,身躯布满疤痕,但在艰难的开拓与勘测中历经千锤百炼,能够在如此年轻的时候晋升半神,且足以服众。
“桑娜,你确定要转换途径,成为一名预言家?”
首席警告道:“你不要忘了,之前尝试举行仪式的前辈们大多失败,崩溃成满地流淌的书册碎片。”
青年的目光没有落到沧桑而严肃的首席身上。她仰望着头顶无边无际的漆黑的天幕,眼中闪过失落的星图上所记载的星辰的幻象。
“父亲,”她凝视着一片虚空,“世界的底层规则是什么?”
这样的对话在此之前已经发生了无数遍。玛林终于抑制不住内心几乎喷薄而出的情绪。
“不,孩子……”他几乎是绝望了,“我求求你,不要再好奇这些无形无状的事物了。”
光之祭司释放出安抚心灵的光芒,与早年死去的神秘学家相像的水蓝色眼睛静悄悄地注视着面前的首席,注视着自己敬爱的父亲。她轻轻地拍了拍对方颤抖起来的肩膀。
“父亲,”她问,“人类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诞生在世上?”
远处漆黑的荒野缄默无声,光辉灿烂的造主已经沉默了将近半个世纪。
首席抬起头来,面庞上显现出几道晶莹的痕迹。
他喃喃道:“为什么呢?我也正寻找原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