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笑你堂堂庆安伯,竟也有如此妄自菲薄的时候。你如何不配?论家世人品和相貌,你皆不输他,论人生长远,愿各千秋,他入仕你入市,听起来便甚是相配。”
“相配个屁!”刘秉知自嘲道:“大概也就是你听了这话不会笑我了,若是叫我阿耶和阿兄知晓,哪怕是司时……都一定会觉得我净学了那些纨绔子弟的放荡毛病,非把我关起来不可。”
“你看,这就是局中之人与局外之人的区别。”李曦年道:“方才你劝我要去找那个苦等之人,可如今你成了局中人,却怯了!”
“谁怯了!”
李曦年摇摇头:“你张牙舞爪时,大都是心虚。”
沉默片刻,李曦年轻轻戳了戳了刘秉知,指了指滩在脚边的酒渍,刘秉知这才察觉手里的酒撒了一身,忙掀了被子站起身来,来回看了看也就外袍湿了一坨,便别扭着去火炉旁熏了起来。
他故意吸了吸鼻子,看了一眼仍坐在门口的李曦年,话语间有些幽怨:
“说这些有何用,他已经定了亲。我跟你不一样,苏献和你之间隔的那条沟壑顶多是辈分问题,我和宁子陌之间……隔的是世俗……”
李曦年低了头,不再多言。
她与苏献之间隔着的,怎么不是世俗呢?
可若两相有情,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心中苦叹,自己与刘秉知果然是同病相怜。
不过……就宁疏平日对刘秉知的态度来看……李曦年觉得这同病相怜还有待考量。
…
第二日,大雪依旧,李曦年一早便离了韩国公府,她牵着十五慢慢悠悠地走着,心中没有着落。
刘秉知告诉她,苏献与各州生徒和乡贡皆住在仕途坊的驿馆内,等待十日之后的礼部试。
按说,即便不苏献不回芦亭,也半点都不影响她寻他的心思,可她心中就是为此执拗。
所以她去了作坊,又去了笔铺和之前租下的酒楼,听了秦奉足足两刻钟的“挖苦”,和阿棠(即是柳卉儿)半个时辰的“述职”,连毕青引都特意从崇文书院赶了回来,可想而知她这一趟用了多久。
故而当她进入昌德坊时,已快日入了。
李曦年今夜打算宿在芦亭,所以把十五留在了作坊里,也全当是给青临的一个保证:她明天一定会去的保证。
其实她也有些担忧,当初对芦亭众人的不告而别,尤其是齐玏,不知见面之后是否会同秦奉一般数落自己的不是。
窄巷寂静,只有李曦年踏雪而行的声音,她脚下传来一阵寒意,低头去看,竟是鞋湿了,无奈便加快了脚步。
再过一个巷口右转,尽头便是芦亭了。
她身后忽传来一阵踩在雪地上的咯吱的脚步声,这阵脚步声走得稳又急,李曦年闻声,头也没回便往旁边让了让路,那人与之擦肩而过,道了声谢。
而这一声谢,让李曦年瞬时呆若木鸡。
那人裹着一件仓色风披,雪花落满了头顶,将那顶月白的玉冠衬得冰透无暇,那个伟岸不群的身影,李曦年再熟悉不过。
“先生!”
她唤出了口,却没有往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