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已经落到了厂房后面,经过几个小时的讨论,最终管理层有了决定。全厂的人都聚集在车间里,召开决定他们命运的一场大会。
“大家请注意!所有人,所有人都听我说。”
经理老林一边扯着嗓子喊着,一边站上了高处,以让大家都能看到他。
卓亦凡和老何站在车间2层看着这一切,冷锋、托尼和帕莎站在他们旁边。
“大家都安静,听我说。所有的中国人全都站到这一边儿,我们只带中国人。第一批管理层优先,我带大家走。明白吗?所有非洲人站在这边,明白了吗?”
场面顿时炸了锅,中国人且不说,非洲人当然表达了他们的不满。老林充耳不闻,在人群中穿梭,“动起来,动起来。”推着那些人。他在这时候表现出惊人的行动力。
这是一场让人心碎的分隔,不同的肤色之间,原本都是工作在一起、生活在一起、彼此亲如兄弟的人们,被人为地划成了两个阵营,异国夫妻被迫分离,异国友谊在强横的现实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国家,立场,利益,这些几年前在托尼看来似乎还只是有点不近人情的东西,现在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暴君式威严,扑面而来;上一次好像还只是把一些高大上的理念踩在脚底下摩擦,这一次,则是把一些活生生的生命放在嘴里咀嚼,血、肉和骨头碎成渣,混成泥。
而他忽然意识到,其实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发生同样的事情,规模更大,更残酷,也更隐蔽。
在地球的另一面,他拥有庞大的商业帝国,拥有私人飞机和游艇,拥有军方、特工组织、学术界和一些其他朋友们的帮助,可以呼风唤雨,满足自己几乎所有的愿望。上一次他拥有的资源能够让他救回冷锋。然而那一切对眼下这个局面来说,都毫无意义。
非洲太远,太乱,太陌生。
“老林!”是卓亦凡在说话,“你给我听好了:都是我们家员工,我都要带走!”
托尼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即使对他第一印象并不好,托尼也不得不承认,卓亦凡身上有一种古典式的侠义精神。他是他们中最天真,也最性急的那个。
老林环顾四周一圈,举着双手对着他,发出了一句声音不高,但仍振聋发聩的疑问:“怎么带啊?”
他等了半晌,无人回应,包括卓亦凡。
于是他回头继续自己在干的事:“来来来别停下来。这边是非洲同胞这边是中国人。”
卓亦凡双手猛地击打在铁栏杆上,一股无处发泄的郁闷让疼痛的感觉都钝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