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家栋送姚平湘回到车厢时,此时已临近天亮,他看着远处的启明星,明亮而璀璨。
他低头看看已经开始打着哈欠的小姑娘,有点精神不振,这个时候才像个正常的小姑娘。
略带歉意的说:“小姚同学,耽误你这么长时间,该申报的我们都会如实上报,到时候估计会表彰到学校,你心里有个准备。”
姚平湘放下捂嘴的手,困觉:“我没事,谢谢蒋叔叔!不过表彰什么还是不需要了。”她可不希望自己过于引人关注。
蒋家栋正色说道:“这是程序问题,我也做不了主,最近关于大学生思想正确性方面,教育部正在组织正确引导,这次火车事件,估计是你不想也不行的。”
他摸了摸脸,自己孩子才上幼儿园,怎么就升级了:“不论如何,我代表我们列车组再次感谢小姚同学,还有半个小时火车就要开了,我们这趟车,估计要晚点五、六个小时才能到盛京,你回去多休息一会,养养神。”
蒋家栋经过几个小时的沉淀,心情已经渐渐平复。
通过笔录问询,他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他认知范围之外的奇人异事。
他注视着小姑娘走进软卧,转身往值班间走去。
今天的工作量巨大,除了要安抚受到惊吓的乘客外,还要对所有乘客信息进行全面排查。
刚才接到消息,他们内部出现了暗鬼,等到达终点后,这趟列车所有的乘务人员,都将要被单独审查。
想到这里,蒋家栋烦躁的耙了耙稀薄头发,他已经熬了两夜没合过眼。
这一审查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结束,这么下去,不说什么中年秃头了,估计他得英年早逝。
清晨第一缕晨曦穿过云层,划过黑幕,凌晨如此的惊心动荡,经过严格把控安抚,列车上知道的人还是少数。
早上的列车,乘客们经过一夜的休整,三三两两的来到热水间洗漱,通过闲聊,这才知道凌晨车上发生的大事。
除了五号车厢的乘客经历过昨夜惊险一幕的,还一丝心有余悸。
其他人脸上写满了对事件发展的好奇以及兴奋度。
众人一扫疲倦、陌生感,彼此之间相互热烈的讨论着昨晚惊险的一幕。
惊险过后的热情,削弱了彼此之间的陌生感,互相释放善意。
姚平湘凌晨回去休息了一会,就被来回嘈杂的人声给吵醒。
她无法做到忽略,只能起身下床。
“小姚,醒了。”
颜青放下手里针织的毛衣,仰着头惊喜的说。
姚平湘笑着“嗯”了一声,顺手给自己扎了个丸子头,理了理衣服,跳了下来。
左芬摊摊手,笑着:“我还想着扶一把,忘了小姚身手不凡。”
“唉”
常福兴坐在对面的窗户边,唉声叹气道:“我下来的时候,连看都没人看。”
“切”
左芬和颜青各自赠送了一对白眼过去。
姚平湘笑着从挂着的背包里,掏出水杯和牙具,到车厢茶水间洗漱刷牙。
从软卧出来,走廊到茶水间,到处都是议论昨晚的惊险,迟到的惊恐,随着事态的平息早已烟消云散,余下的只有无尽的好奇心。
洗漱之后,姚平湘也没再上去,距离下车也就一个小时左右。
她坐在下铺听着其他三人,讲述着多年走南闯北发生的奇人异事,也是一种体验。
偶然相遇的四人,共同经历了一件惊心动魄的列车事件,这段经历足够她们在余后半生都记忆犹新。
在随后的全国报刊上,报道出的惊险,更是让这三人牢牢记起,人生的旅程里,曾经有过这么一件惊险的往事,这段往事的人。
随着火车的减速进站,这趟列车的终点站,盛京站终于到了,姚平湘好奇的趴着车窗,看着外面拥挤的人群、喧闹鼎沸的场景。
她两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并列等候的火车。
她所见之处,到处都是拥挤的人群,他们大多都洋溢着热情而质朴的笑容,简陋的衣着,挡不住眼神里对未来的憧憬和渴望,南来北往的人流在这里汇集又分流。
姚平湘憧憬的看着眼前喧闹的场景,这里是央国的心脏,也是未来八年,她需要为之奋斗学习的地方。
“湘湘,来,把行李给我,阿姨帮你拿。”
“对,现在人太多了,你别被碰着了。”
“两位女同志,我这活生生的壮劳力就在眼前,你们也不给男同志一个机会展示。”
常福兴有点哭笑不得,他也就一个弯腰穿鞋的功夫,这最后拎包的机会都没给他留。
颜青和左芬她俩直到此时,还处于高度兴奋状态,她俩对常福兴的话仿若无闻。
不容拒绝的,把姚平湘手上的行李夺过去,一人拎一件,催促着她随着前面的人流出去。
见实在是拒绝不得,姚平湘也只能带着几分羞涩,紧跟在随波逐流的人群。
而颜青她们则拎着大包小包,一路就这么护着挤出站台。
颜青她们一直把姚平湘送到国协医大的新生接待处。
直到载着新生的客车慢慢驶出车站,才恋恋不舍的和姚平湘挥手离别。
这一辆校车内,学生并不多,满打满算也就坐了一半人,大概是刚开始彼此陌生,一路上没有一个人主动说话,直到校车到达了国协大门。
姚平湘来不及环顾四周,随着车内的新生一起下了车。
刚下车,心神就被眼前的建筑群震慑,这是她从未踏足的地方,曾经她一个人在夜里辗转反侧,无数次在梦里来到过这里。
当她真实的,脚踏实地的踩在这片土地上时,久违的悲伤袭来,有对曾经的遗憾,也有对未来所有的梦想和期望。
琉璃屋顶、绿瓦灰墙,高大恢宏的建筑物,她甚至可以想象几百年前,它们是如何显赫一时。
现在自己正身临其境,亲眼所见的这种历史余韵,沧桑厚重的时代印记,化作五彩光晕扑面而来。
那种触动真实而又敬畏,周遭跳跃的灰色光斑,似乎一直无声的在诉说,那些悠远历史长河,传递而来的萧瑟。
事死如事生,事生如事存,她放下行李默默的拱手作揖。
同行的校友大多都带着疑惑的表情,看着带着口罩的姚平湘,一个个都绕过她,如有病毒般,抢先一步走进国协大门。
姚平湘笑了笑,丝毫不在意她的行为,落在他人眼里会如何异于常人。
她们道家在二十年前,就因为生存环境的改变,不被普通大众认可。
何况这些能考入国协的医学生,天生就具备严谨的科学世界观,如果事事介意,国协八年她将如何度过。
报名结束后,姚平湘跟着系学长的指引,拿着行李找到了她所在的宿舍,确认了眼前的宿舍号,推门而入。
207舍友齐齐的盯着自己,姚平湘见状微微一笑,冲着舍友点了点头,提着行李往里走。
找到贴着自己姓名的床铺,正好是临窗的上铺。
忽略室内拥挤的床铺,窗外的景色真是宜人。
入眼皆是绿树掩翠竹,琉璃屋顶、雕梁画栋,蔷薇和迎春花半掩着围栏,草坪下美不胜收。
她的嘴角微微翘起,嗯,这是一个美好的开始。
“同学,你是什么专业的。”
姚平湘放下行李,正准备收拾床铺,闻声回头。
左侧下铺,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圆脸女孩好奇的看着她。
“我是临床医学专业”
垫脚看了看上铺的浮灰,姚平湘打开提兜拿出抹布和盆,还是先把床铺收拾干净吧。
“啊,临床医学”
其他舍友互相看了看,她们刚才就在议论,今年的临床医学专业,总共就招了十人。
听说十人中只有一名女生,这种悬殊的比例,让她们暗自咋舌的同时也揣着好奇。
不过,眼前娇弱的身形与她们刚才构想的人设,似乎完全两个方向。
至于新室友为什么还戴着口罩,直接忽略过去,大家都是医学生,接受能力都比较强。
“姚平湘同学,你知不知道,你们临床医学专业今年只有你一个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