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稍微平静下来后,联想到之前艾丝蒂要求对方换女性执法人员和她交接,见对方肩膀上两道金色的流线型,和k以及墨丘利的军衔一致,陆大概也猜到了眼前这个欧巴桑大概就是墨丘利的同事。
对方这么上来就杀自己个措手不及,就是希望通过突然施压,企图逼破自己的心理防线——
这种虚张声势逼供的手段他在治安所见太多了,可能吓吓普通有钱人家的少年还行,对于他完全行不通。
新十字军毕竟主要还是精英军事机构而不是治安所,演技和心理策略什么的肯定还是不如在基层打滚儿的治安官——
如果是他自己出手的话,搞不好手上还会拿几张白纸什么的,假装是已经取得的证据,这样看起来更能唬人。
直觉告诉他,这女人如果真的有实质性证据的话,肯定是不需要用这种手段获取自己的证词的。
“报告长官,我不清楚您要问什么具体时间。早上我就在艾丝蒂·图桑特的公寓里,之后下午去了dc区和j区三丁目五番。”
“你去dc区和j区三丁目五番干什么?”
女人似乎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毫无感情地追问。那双在黑色的护目玻璃后的“眼睛”闪烁着红色的光,似乎可以检测陆的心率和脉搏,起到一定程度的测谎作用。
去这两个地方干嘛,任何一个说出来都能让他当场定罪。
去dc区是去匿名者的老巢找幽鬼。
去j区三丁目五番是去杀人。
“报告长官,无可奉告。”
陆懒洋洋地回答。
他和小鬼混久了,那种阴阳怪气,阳奉阴违的语气学了个十足十,果然把对方气得嘴角紧抿,脸都涨红了。
“你……你也不管管吗?你的属下这么嚣张的样子。这可是涉及到重要人物的命案!”
银发女人憋着气,转头就对着还坐在办公桌后面的k吼道。
k被她爆发式的咆哮吼得头昏,慢吞吞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安抚了一下自己受到重创的耳膜,漫不经心地回答。
“昨天陆下士休假,私人行程本来就不需要对新十字军汇报。而且即使这个事情要调查,也是由我们队内部调查,你一个其他部门的来插手什么?”
陆看着坐在办公桌后面悠哉悠哉掏耳朵的老大和面前剑拔弩张的欧巴桑,突然觉得眼前的场景有点搞笑。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个上级,好像是各种更年期及更年期之后的女性的克星。
原本盛气凌人的女人被k这么提醒之下,倒也想起了自己目前是在凯撒的地界,审问凯撒麾下的人,顿收了继续逼问的心。
她转身走到陆的跟前站着,个子和块头都比少年要高大出不少,像座小山似的,能完全把对方笼罩在她的阴影里。
两只无情的机械眼透过玻璃直勾勾地盯着陆看了一阵子,红光在玻璃后有节奏地闪烁着,似乎想再用这种沉默的威压逼着对方开口。
可无论她再怎么施压,这个十六七岁的毛头小子却还是连眼皮都不抬的怠慢样子,活脱脱的死猪不怕开水烫。
“……小子,我叫阿忒弥斯。”
身穿银甲的女人终于还是开口了。
陆闻着她的口气差点没被熏得翻白眼。
这种长期喝大量咖啡,饮酒和吃肉的人口腔卫生都多少有点邋遢。
加上老头老太都过了要吸引异性的年龄,更是不注意这些,一张嘴跟养了一嘴的臭鱼烂虾一样。
阿忒弥斯(artes)是狩猎女神,在古希腊文化里是纯洁的象征,也是月亮的守护神。这是和墨丘利在一个神话系统里的代号,完全验证了陆之前对这两人“同事关系”的猜想。
不过,眼前的欧巴桑虽然看起来和“纯洁”没有半毛钱关系,身上的味道确实像是在草原上蹲守猎物蹲守了几个月没洗澡的猎人——换个角度说,一个人要是有这么独特又有个性的味道,一辈子都纯洁(找不到对象)其实也挺合理的。
陆闭着气竖着耳朵继续听。
“虽然爱……艾丝蒂跟我说你是去帮她买东西去了,但我才不信她那张嘴里说出来的话。不过今天你运气好,我就这么放你走了,但你要记住……我这双眼睛会一直看着你,直到你露出狐狸尾巴的那天。”
阿忒弥斯说完伸出中指和食指戳了戳自己的电子眼,再指了指陆,满是警告(恐吓)的意思。
陆心想,要看我什么的都好说,只要您老人家别靠这么近跟我说话就行。
即使是闭气之中,他也能听见这女人说艾丝蒂(estelle)的时候,也不知是嘴溜了还是本来想发另一个词,发出来的第一个元音是a。
大姐威胁完了,转身就走,穿着重甲的魁梧身躯每走一步都能在厚厚的地毯上压出个几厘米深的脚印来。
k等着这女人走出去之后立刻关上门,脚步轻快地打开窗户透风透气。
他像是坐着飞行器出去兜风的狗那样,把脑袋完全从窗户里支棱出去,贪婪地深吸了口气,甚至夸张地发出了满意的叹气声,等到新鲜空气完全清洗了一下自己的肺部才把头探回来。
女人走之后陆的脑子才恢复正常的转速,联想起自己之前被共济会陷害时的场景不由得生出些疑心。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种构陷的方式……有点太熟悉了。
“长官,这女人……我是说阿忒弥斯中校,和墨丘利中校有什么关系吗?”
k看了他一眼:“他们都隶属一个部队。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陆揉了揉太阳穴,“就是……他们的行事方式有点类似吧。”
在对方掌握的信息不足的情况下,出于焦虑,自己主动竹筒倒豆子一样给出信息是非常愚蠢的行径。
陆对于k和凯撒的亲疏还并不太确定,因此也不能很好地去估计凯撒对对方的信任程度。如果这人并不是凯撒的亲信的话,作为直系长官,k很可能对自己的了解仅限于一些书面文件,因此他对自己之前的经历是否熟悉,或者对于凯撒和共济会的明争暗斗有多少参入都未知。
如果在那样的情况下自己贸然开口告诉对方之前发生的事情,很可能会在这个过程中泄露一些凯撒不想泄露给k的消息……
“并不类似。”
k打破两人之间略显尴尬的静谧,睫毛厚重的眼皮子后,看着少年的眼神里瞬间犀利起来。
“……啊?”
陆没想到对方会接自己的话,甚至猜到自己原本想问什么,差点没反应过来。
“我说,之前墨丘利参与的陷害你的行动是共济会指示的。但这次阿忒弥斯找你的麻烦,除了这个老娘们儿本身和我们不对眼之外,更多是因为她想抓着艾丝蒂的把柄。”
陆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共济会”三个字非常清晰地从长官薄薄的,半掩在胡须里的嘴唇里说出来。
k和凯撒的关系,看来比他想象的要近。而且对方没打算对自己隐藏这一点。
“艾丝蒂和她有什么芥蒂吗?”
k拉开抽屉,拿出根雪茄来,剪掉头部点燃。
刚刚送走了凯撒和德川三喜斋就来了个阿忒弥斯,他精神难得的有些紧绷,等到把瘟神送走了才想抽根烟过过瘾,眯起眼睛忙里偷闲。
“你问错问题了。你应该问的是……‘艾丝蒂和阿忒弥斯的身上寄生的东西有什么过节’。”
身上寄生的东西?
k用的形容词很特别,说阿忒弥斯是某种生物的宿主(host),而这个形容多用于寄生生物寄生在异种生物上的情况——也就是说,之前那个人形航母一样的欧巴桑,似乎只是什么生物操纵的壳子了?
难道这就和艾丝蒂之前不敢随意杀人和使用能力有关?
还没等陆继续追问,门再次打开了,抬着空箱子的苦力兰卡斯特和卡文迪许都喘着气,汗流浃背地撞开门进来。
袅袅的烟雾逐渐升腾起来,k的眼神里一闪而过的犀利光芒瞬间熄灭,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烟不离手的老油子上司的状态。
陆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看着两个倒霉的同僚对自己露出的渴望和求救的眼神,陆撸起袖子准备帮忙,心知今天估计是问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