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王宪沉默不语,王莘幽幽道,“若是平安快乐的代价是活得蒙昧麻木,女儿倒想就这样痛苦的清醒着。”
王宪刚想开口,就被铿锵有力的赞叹打断,“说得不错!这才无愧是我萧文寿的女儿!”
康宁长公主拖着迤逦的裙摆缓步走入书房,一双丹凤眼冷冷盯着王宪,直让王宪背后生凉。
她一听说女儿回府,在楼里苦等不着,才知道王莘一直在王宪的书房中,急急赶来,没想到却在门外听了这样一出好戏。
宫变之事竟然是刘氏那个贱人的手笔,自己的枕边人竟也就闷不做声,可有将她们母女放在眼里?!
亏得她还以为王宪就算不喜欢自己,也会对儿女好,那毕竟也是他的孩子,现在看来真是可笑之极!
王莘弱弱出声,“母亲我”
康宁长公主又冷瞥了一眼王莘,轻哼出声,“你还知道回来。”
转头又对着王宪骂道,“我萧文寿的女儿,自然有恣意妄为的资本,堂堂琅琊王家,居然做畏首畏尾的老鳖,连女婿都救不得,真叫人笑掉大牙!”
康宁长公主实在气急,也顾不得措辞是否文雅,只捡了顺口的来说。
就像当年,王宪保护婚姻的方式都幼稚的可笑,以为自己变成瘸子就逃的过了么?
近年来,王氏渐走下坡,远不如当年先祖在时煊赫,可竟连先祖遗训的风骨二字也忘得一干二净了么!若是祖宗泉下有知,怕是要气活过来不可!
王宪被戳到痛处,脸色涨成猪肝色,愤然开口,“若非权势压人,你以为我不想潇洒么!王氏百年门楣,难道如今要断送在我手上吗!”
王莘记忆里父亲从来都是温润和蔼的模样,何曾这样失态过,只是,这其中是非曲直谁能说得清楚呢?
父亲要保全王氏,母亲身后依仗萧氏,各方势力周旋之间,必然会起摩擦。
“你的百年门楣,便要用女儿幸福保全么?还是说你自觉对不起那贱人,要用我的女儿来祭奠你们死去的爱情?”康宁长公主越说越愤慨,也顾不得王莘这个小辈还在场了。
“你以为女儿嫁入宫中便能幸福吗?!那时,萧策、杳玄等人已经准备周全,绝无转圜余地,我能做的唯有以王氏保持中立,才能留得阿姒的性命!不然你以为,一个废帝遗孀,死在兵乱之中是什么大事吗!”王宪冷笑一声继续道,“况且,你们萧氏又能比我们好到哪里去呢?还不是内斗不断,让杳玄有了可乘之机,一个小小的州牧如今都能割据一方,盘踞寿春了!”
“宫里怎么了?阿姒若为后,便能执掌凤印,加之王氏辅佐,自然可保萧氏江山、王氏世家无虞!当时,你若有几分血性拼一把,阿姒如今在后位上已稳稳当当了!况且,以阿姒的身份,除了皇帝,天下谁堪配之?”
王莘默默听着,只不过对后半句实在不敢苟同,但是母亲盛怒之下,她也不敢反驳。
“你!”王宪气的哽住,他本想反讽这都是妇人之见,眼见女儿在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忍下。
“王宪你给我记住,坐在龙椅上的人到底还是我萧氏,不是你王氏!你任由那贱人算计我的女儿,你且让她等着,她若敢踏入建康一步,我必扒皮抽筋,让她有去无回!”康宁长公主撂下这么一句狠话,牵起王莘的手就走。
康宁长公主心中虽然生女儿的气,手上却还是从回雪手中接过大氅轻轻为王莘披上。
出了书房,不比室内温软,外头寒风冷冽,空中也逐渐飘起了雪,一粒一粒的像刀子似的直刮的人脸生疼,可康宁长公主留给王莘的只有一个傲然的背影。
一路沉默着回到母亲所在的凤羽楼,掸落披风上的落雪,进了室内落座,康宁长公主才堪堪压住心头的怒气问道,“你还是在怨怪母亲么?”
从前,康宁长公主不是不知道这丫头主意大,不愿意嫁入皇宫,可普天之下,除了皇权,她想不出别的能保护女儿周全的方法。
若是郎君文可入朝为官,武可保家卫国,自有一条出路。可阿姒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除了家族的庇护,夫族的庇护,别无它路。
萧临是她看着长大的,心思纯良,王莘又是王氏女,于公于私,他都不敢,也不会不对阿姒好。
谁知道,半路杀出个萧策、杳玄作乱,斩断了女儿大好姻缘。
杳玄这老儿还是受了刘氏挑唆,这让她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当年的事,是她萧文寿对不起刘氏,那又如何?她是当朝公主,更何况,有仇报仇冲她来啊!对阿姒下手算怎么回事!
害的她与阿姒母女离心,女儿若怨自己武断、慕权,她也只能都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