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者却摇头道:“先生不知,昔在吐蕃赤松德赞时,我禅门大乘禅师也曾与天竺僧人莲花戒大师辩法,后世称为顿渐之争。那时我禅门虽胜而败,皆因赤松德赞维护偏袒渐门之故。如今形势相同结局可想而知。何况我师徒势单力薄,还未将教义传下,若公然相抗,只怕我便是禅宗的罪人。”
灵钏时雨闻言皆面面相觑,看来眼下解决王嵯巅才是重中之重,于是灵钏对张佺道:“我等入滇以来,已将妖人龙赤和他背后的千眼蜈蚣铲除,又收编五毒教可以利用。如此一来,便将王嵯巅左膀右臂尽皆除去,不知张公子可有联系段宗榜段大人,对除掉王嵯巅一事要如何进行。”
张佺沉默片刻才开口道:“我前几日已去过段府,但段将军已经明言,并不打算对奸臣动手。”灵钏与李贤者师徒皆是一惊,看向张佺道:“这是为何?”张佺道:“段将军说王嵯巅虽喜弄权,但最近几年所做多为利国利民之举,兴修水利、奖赏勇士、立寺建庙、宣扬佛法。有此一人,实为南诏之幸百姓之福。”灵钏却反驳道:“可那权臣竟学王莽、董卓,杀王另立、权倾朝野,这又算什么百姓之福、国家之幸。”却听张佺道:“我也是这么说的。”灵钏问:“那段将军怎么说。”张佺道:“段将军说‘社稷为重,民为贵,君为轻’。”
这句话噎得灵钏顿时无语,但心里又不得不承认这位段将军确实与众不同。对他而言,国家为重,民为次,君为轻,所以只要利国利民,即便是权臣当道也在所不惜。可以说对于这个还处于中世纪奴隶制的国家而言,段宗榜的观点的确有些超前,看来也是数十年前郑回改革,引入大唐的儒家学说起的作用。但超前归超前,如今却对眼下李贤者传播禅宗毫无帮助。
只听张佺又道:“那日我也极为愤怒,于是质问将军,是不是不管王嵯巅做什么,他们都会坐视不管。”一旁贤者问道:“段将军怎么说?”张佺道:“段将军说,当今王上亦是人杰,只要王嵯巅不生篡位之心,也不祸国殃民,我段氏便不会与他为敌。”
听到这里,众人皆沉默下来。许久之后灵钏突感怀中一动,进而散出宝光,顿时想起身上还有佛身舍利,便恭恭敬敬将佛宝放在桌上。一旁贤者师徒见到佛宝顿时肃容,正衣冠后伏地便拜。而舍利所发宝光也越来越强,最后竟穿透门墙,不断如潮水般向外扩散,直到将整个羊苴咩城都沐浴在无垢佛光之中。
整座城市顿时人喊马嘶,过不一会大街上便有冲天佛号响起,灵钏打开神识,竟见一城之民走上街头,或伏或跪,皆参佛号。很快街上又传来军队声音,灵钏让李贤者手捧佛宝,与纯陀和尚一起出门,自己则与四将隐去身形贴身保护,以防不测。而佛身舍利在贤者手中依然不断散出幽蓝宝光,洗涤万民。南诏军士拜见李贤者后也不多说,便引贤者向崇圣寺方向走去,显然早已知道贤者师徒的真正身份。
没过多久李贤者便在佛光、灵钏等人和南诏军队的三重保护下来到崇圣寺,大殿上一个番僧与一君一臣皆来相迎,显然是南诏王劝丰祐和权臣王嵯巅,以及番僧赞陀崛多三个。三人恭迎佛宝,然后论起身份,劝丰祐才知李贤者原名李成眉,法号买顺嵯,师承禅宗张惟忠,如今入滇传法、宣扬佛教。听到这里,劝丰祐看一眼国师赞陀崛多,随即又将目光收回。而赞陀崛多亦有看到,随即上前施礼道:“显密两学,悉如照烛,同归正道,皆得法益。两者共修佛法,殊途同归,如果非要比出高下,便是执着外相,而偏离了根本。”
那南诏王劝丰祐显然听懂了赞陀崛多话中深意,随即眼神转为敬重,向其行佛礼,赞陀崛多亦回礼。而灵钏时雨和李贤者师徒,亦从话中看出赞陀崛多于佛学的境界极高,并非欺世盗名之徒,也不由心生敬佩。这时权臣王嵯巅开口问李贤者道:“不知大师打算在何处落脚。”李贤者不卑不亢道:“贫僧愿赤脚传法,普度众生。”王嵯巅却笑道:“大师本为王族之后,即便不能锦衣玉食,也不必如乞丐一般。这样吧,城南十里便是点苍山,山中有一古寺名为感通,汉时兴建,大师可在寺中居住传法。只是佛宝不可同去,须得留在这里。”
王嵯巅这席话初听并无不妥,但赞陀崛多却眉头微皱,目视贤者师徒,而贤者却神色如常、不以为意,随即将佛身舍利轻轻放到香案上供奉,然后三拜而退。王嵯巅却似乎并不相信贤者能心甘情愿将佛宝留下,遂命几名亲兵守住佛宝,同时着巧匠马上打造盛放佛宝的金盒。
而李贤者却并不在意,与纯陀和尚一起拜辞王上,然后便向外退去,很快在三人目视之下离开崇圣寺向点苍山而去。而佛身舍利也随之恢复平常,不再散出佛光。劝丰祐见状,随即让属下传令下去,对外只说佛宝已被妥善安置,以后每年都会举行瞻礼供奉活动,于是寺外很快传来百姓山呼万岁之声,取代了刚才的佛号。
灵钏等人则一路跟着李贤者师徒来到点苍山圣应峰南麓,直到贤者停步才发现这处山门破碎、墙倒屋塌的废墟中有一处残破石碑上有个通字,想来便是王嵯巅给其安排的感通寺。这一发现不禁让灵钏出离愤怒,只觉王嵯巅一句话就骗走佛宝,还让李贤者画地为牢。于是便要施展法术,为贤者重修庙宇,便如昔日在水帘仙宫建起凌云阁那般。
然而刚要施法,一旁李贤者便出言婉拒,说此处背靠苍山、面朝洱海,身后积雪不化、身前烟波浩瀚,当真是一处佛门净地。而灵钏却听出言外之意在那个净字,是说贤者不愿自己动手玷污圣地,只是碍于交情不好明说,于是灵钏也只能悻悻作罢,瞪眼看着贤者师徒与凡人张佺拾草结庐而插不上手。说也奇怪,草庐建成之时,内里便散出佛光,竟是先前留在崇圣寺里的佛身舍利不知何时追来至此。众人见状啧啧称奇,唯张佺眼看天亮,便向贤者灵钏等人告别,要回族内禀报长老,并带人来此协助建寺。灵钏见有佛宝保护贤者,料想王嵯巅也不敢造次,同时亦有他事要办,于是也向贤者请辞,领时雨成康和归海蜃影四将一起,护送张佺下山。
随后灵钏施法隐去众人身形,从山下监视的军士身旁溜走,直到羊苴咩城外一里,见四周无人才同张佺告别。然后以土灵珠打开异界之门,先令时雨成康四将返回石镜山休息,自己则要往别处修炼师尊所传十绝阵。
算起来冥界九州确有几处地方适宜修炼,其一便是神君朱雀居住的火羽山,另一处是寒冰地狱底层,昔日灭世黑莲盘踞之所,两地都是时光流逝极慢之处。灵钏不想去叨扰麻烦朱雀,也防有人偷学师门绝技,于是孤身一人来到寒冰地狱,按先前小路一直深入地底,然后以玄冥真水结成寒冰将来路封锁,又布仙障防人偷看。待一切准备好这才祭起十颗灵珠分别布阵:先以火灵珠布下毒火阵,然后在一旁取水灵珠布下壁水阵,之后依次是流金阵、巨木阵、黄沙阵、烈风阵、五雷阵、灵光阵、炼幽阵和万毒阵,总共十个小阵。但见流金阵中金气弥漫、雾锁云笼,内有千刀万刃,收放自如;巨木阵中遍生藤蔓、滚木齐飞,挨上便死、擦上就亡,难逃难躲、插翅难飞;黄沙阵中仙乐飘飘、彷如仙境,看似虚无缥缈、亦幻亦真,但若踏进一步,便有巨岩碾压、飞石如蝗;烈风阵中狂风怒号、尘沙蔽天,朔风如刀、蚀骨,一入阵中骨肉成泥;五雷阵中雷霆万钧、电蛇飞舞,正是雷惊天地龙神蛰,电光时掣紫金蛇;灵光阵中五色斑斓、流光溢彩,不仅好看,而且勾魂夺魄、迷人心智,一旦入毂神佛难救;炼幽阵中则暗藏鬼蜮、阴风阵阵,如阴曹地府、虎穴龙潭,让闻者丧胆、言者结舌;最后是万毒阵,其内遍生剧毒黑瘴,其中又有无数毒虫蠕蠕而动,便是大罗金仙见到也惟恐避之不及。
待十座法阵全数布下,灵钏便要将其两两合并,整合为五个阵法。经过以指代笔,在地上写写画画一番,最终决定按阵法相性,以金灵珠与光灵珠组成金光阵,木灵珠和雷灵珠组成木雷阵,水灵珠和毒灵珠组成毒水阵,火灵珠和风灵珠组成风火阵,最后以土灵珠和暗灵珠组成幽土阵。然后调整先前十个小阵的次序,将组成合阵的灵珠两两相邻,依次施为之下果然很快成功。未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