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隐隐约约有人说话,听不清,像是在水里一样。万斯年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酒店的水晶灯。他还听到了有一男一女在说话,好像是闻人和狩野。于是他翻起来穿好鞋,正要出去的时候,外面客厅的闻人跟狩野听到动静进来了。
“醒了。”闻人上下打量了一下万斯年。万斯年此刻也已经清醒过来了,随即立即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正要开口,闻人就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说:“雪女逃跑了。”
“逃跑了?那伊万呢?”
“什么伊万?”
万斯年赶紧在身上摸手机,闻人看他在找手机,于是把他挂在一旁的衣服里的手机拿出来递给了他。万斯年想打个电话,但是手机没电了。
“你要联系谁?”
“西尔维亚,我要知道伊万怎么样了。”
狩野随即掏出手机给西尔维亚打了电话,响了两声之后接通了。
“喂?”
“队长。”万斯年立即问,“伊万怎么样?”
西尔维亚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伊万跟艾琳牺牲了。”
听到这话,万斯年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狩野和闻人对视一眼,狩野拿着手机出去了。万斯年不知道在想什么,低着头思绪好像飘了很远。闻人随即坐在了他的旁边。
“那些人都死了吗?”他问。
“你说的是那些碎掉的人?”
“嗯。”
“死了。”
万斯年没说话了,闻人看了看他。在闻人做助理的二十年生涯里,他见过很多这样的猎人,他们很稚嫩,经历的也太少。他们很善良,但善良的人往往更容易自责。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闻人突然说。
当然,万斯年没有回答。于是闻人便接着说:“具体什么时候我也忘了。我在新西兰遇到了一起死灵袭击事件,当时有一个小女孩被一个死灵挟持了,而我是那次事件的总指挥,也是我第一次独立负责指挥。
因为有人质,我迟迟不敢下令攻击,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死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在催我,最后我一个人冲进去,杀了那个死灵。当然,代价是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我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七天,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主席,她当时没说什么,但等我好起来之后,她训了我一顿。那是她第一次训我。”
“你是总指挥,你手底下那么多人,为什么你要自己冲进去?”
“那里面太危险了。”
“所以你觉得自己像是个英雄一样吗?”
闻人噎住,知希又说:“你的行为看起来很勇敢,但其实很鲁莽,现场如果失去指挥,只会变得更混乱。”
“你……你不也去救过吗?”
“我不会在床上躺三个月,你呢?”
“……”
“有多大能力,做多大事。”闻人跟万斯年说,“这是她教我的第一个道理,她教给我的第二个道理。这第二个道理,我用了很久的时间才理解。她说,明明可以在第一时间解决那个死灵,却整整拖了一个小时。导致死亡人数从几十个增加到几百个。
我反驳她,我要是动手。那个小女孩就死了。她反问我,是小女孩的生命重要,还是那几百的人的生命重要。我当时答不出来。在当时的我看来,人命都是一样的重要的,怎么可以拿来比较呢?
但随着做猎人的时间越来越长,我逐渐理解了主席说的一切。如果再来一次,我会立即动手,即使那个女孩会死。”
万斯年缓缓抬起头看向了闻人。闻人接着说:“可能这些想法在普通人眼里看来是歪曲的,不符合人道主义的。但猎人就是要这样,我们要做的,是保证大部分人能活下来,为什么说是大部分人。因为我们面对的案件很特殊,并不是普通的劫匪挟持了一个人这么简单,而是每犹豫一秒就会有成千上百的人死去。
就好比你当时做的事,可能在你看来你是无意之举,但如果那些雪人继续蔓延,死的又何止是广场上那些人。你觉得自己害死了他们,那我告诉你,每个猎人都害死过很多人。那些我们来不及拯救的、我们没有能力拯救的、我们迫于选择不得不放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