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烨吃了一惊,糟糕了,自己这边的箭矢都射完了,这连驽用起来真的爽,可是它消耗也快,总共也就不足千支箭矢,两场仗打下来,已经所剩无几。
苏烨正要组织撤退,不想顾伯却迎了上去,苏烨大惊,怎么顾伯还要上去打呢,现在可不是逞强斗狠的时候了。
只见对面来人将将赶到顾伯面前,就翻身下马,抱拳躬身道:“烈火营刘东奉命前来,请将军指示。”
顾伯看看刘东身后的队伍,这一百多人的队伍,装束各异,但随着他眼睛扫视过去,被顾伯看到的人都挺起了胸膛,站得更直,手里的兵器拿得也更加齐整,晚风中有些破旧的一面军旗随风招展,猎猎有声,此情此景,顾伯有些哽咽:“好,兄弟们好样的,兄弟们这些年辛苦了,咱们烈火营今日重生了。”
只听众人高声喊道:“属下愿誓死追随将军!”声音响彻大街,一股肃杀之气四处弥漫。
接下来的时间,顾伯指挥诸人打扫战场,清理尸首,救治伤员。苏烨则带着雷捕头等人巡视县城,走街串巷,安抚民心,郭禄大带人守卫县城,清除零星残余流寇。
直到深夜,众人才忙完大概,回到县衙,各人都汇报了各自的事务,苏烨越听越心惊,城内大户均被抢掠,男人被杀,女人受辱,几乎家家灭门,商户也被打砸得一塌糊涂,只有些小门小户的人家,流寇还没有来得及去抢,就被苏烨他们打残了,所以得以幸免。
雷捕头咬牙道:“这些流寇的抢劫是有目标的,他们一上来就去抢那些大户人家,几乎就没有落空的,这也肯定是那杀千刀的霍起指使的。真该把他抓住千刀万剐,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顾伯道人确实可恨,不过事情奇就奇在这里,霍起身为一县主簿,主管一县钱粮人事,在县里也仅次于县令之人,这样一堂堂的朝廷命官,有官身之人,为何也会与流寇勾结,再来残害百姓,这岂非咄咄怪事?”
苏烨也疑惑:“对啊,如此有权有势之人,在河曲县也经营多年,为何会抛弃一切与这些流寇沆瀣一气,这样亡命天涯,明显没有出路嘛,难道是受人所迫?”
顾伯说:“如果只是受人胁迫,那这事倒也简单,依我来看,他们所图甚大,或许霍起眼中,这样更有前途。大伙试想,造反的前途在哪里,还不是为了升官发财受招安。”
苏烨点点头:“看来不仅如此,连刘正彦这样的西北将领都被他们招揽了,我担心的是他们不仅是想着受招安而已,说不定他们是想要改天换地。”话音一转:“不过,我们也不去猜测这贼子到底所为何事,还是说说目下最紧要的吧,这伙流寇在咱们这里吃亏,定然不会善罢干休,定然还会再来侵犯,再来就不再是这区区几百人的毛贼了,可能是他们的大军。”
顾伯点头:“是的,公子所虑甚是,我方现在人数还比较少,有战力的加起来还不到一百五,今日我们能够速胜,是我们用连弩打了个他们措手不及,如果他们有了准备,配上长枪盾牌,那我们就有大麻烦了。”
苏烨不由蹙起眉头,郭禄大道:“二弟无须烦恼,若说到冲锋陷阵,行军打仗咱肯定不如顾将军,但说到弓箭之术,咱郭家两兄弟可没有服过谁,只要给咱足够的箭矢,管教它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
苏烨与众人商议城防军事,直到诸事均有安排后,方才安下心来。
待众人散去各自安歇,已经是第二日三更天了。顾伯凑近苏烨道:“公子,刚才有一事,我还没有说,那伙抢了大户的流寇有命抢,没命花,都死在了这里,我让烈火营军士清点了一下,各种金银财宝大概有三万两左右,您看应该如何处理?”
“依你之见呢?”
顾伯道:“我想可以把它作三部分处理,一是抚恤死伤,二是购置兵备,三是给予损失较大之大户以适当补偿,如何?”
苏烨揉揉额头,点头:“还可再加一部分,作为备用金。我担心,如果贼寇势大,我们抵挡不住的话,当要组织撤退,以防贼冠报复。哦,我来之前,郭大哥那边的村民们也已经去了附近的红山峡,听郭大哥说那里适宜农耕,又可攻可守。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可以撤到那里,这样大家合兵一处,力量也大一些。”
熙州城南,鸟鼠山北侧,一座座军营连绵展开,居中是一大军帐,正上方一大幡迎风飘展,隐约可见“替天行道,众生皆安”八个大字,大帐中,几案后,一络腮胡须将领据中而坐,正是刘正彦。
案前一人头发散乱,皮甲不整,正在刘正彦面前哭惨:“祭酒大人,不是小人无能啊,是敌人太厉害,他们手中有一种弓,可以连续发射,哦,好像叫连驽,我们的人不小心,就着了他们的道,死伤惨重,幸亏无生老母保佑,小人才得以留住小命,给大人来报信。”
刘正彦微皱眉头:“别嚎,你且仔细说说,他们是如何使用连驽的?我就不信了,你们好几百人都打不过吗,如果你们个个奋勇,一拥而上,他们即使有连驽,也来不及发射的。”
那人哭声立止道:“大人真是料事如神,他们一队人上来,就射箭,可是他们射的速度太快了,一眨眼就能射出十数支箭来,都不用上弦的,一队射完了,小人心想,这下总可以冲上去了吧,想不到对方又上来一队,又是一通齐射,这样,我们的人想冲也冲不上去,等着挨打,可不这样就死伤惨重了嘛,呶,这就是他们的箭。”
刘正彦接过箭矢,仔细端详,此箭长约八寸,箭头为精铁打制,箭杆为光滑的木头,箭尾还缀有羽毛,做工看起来十分精细。
刘正彦把箭递于左侧之人问道:“韩兄,您看此事如何?”
“此应为元戎连弩,可这连弩应该早就失传了,怎么会在这偏僻小城出现?”
刘正彦一怔:“元戎连弩?那岂非上古诸葛军神之作吗?这怎么可能?”
那人继续说道:“正是如此,将军说得不错,元戎连弩已经失传上千年,这是其一,其二,即使此连弩为元戎连弩,其制作成本甚高,非一般财力可能支撑,按刚才所报来看,对方至少有四十支连弩,你看这样的箭矢不算人工,单材料就将近一两银子,这种木料为六道木,最宜制作箭杆,但却难以人工种植,须到野外寻求,价比药材,再说这元戎连弩,虽然我还没有见到实物,按照传说,从材料所费计算就不下十两一把,而且看来这连弩体积不大,这种连弩越小越难以制作。所以没有几千两银子的投入,是不可能有这批连弩的。而且,这只是按四十人计,若再算上甲胄兵器,给养及月俸,这四十人的小队,不得上万两白银?熙州地处偏远,有哪家门阀世家有这实力供养这样的强兵,更别说是一个小小的河曲县了。”
刘正彦眼神一闪:“韩兄果然精于计算,从一个连弩就能够推算到如此地步,不愧是真人手下的得力干才。照此看来,那这个河曲县城看来竟然是卧虎藏龙之地,河曲县城虽小,却居于要冲,扼南北交通要道,如若不将它拿下,待进攻熙州时,我将腹背受敌,如此说来,这小小河曲,得由我亲自出手不可了,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竟然有此神弩。”眼神一扫,问道:“霍大人,您可是的河曲县地头蛇了,竟然也不知道吗?”声音不高,语气严厉。
霍启一楞,抱拳道:“回禀大人,此事殊为蹊跷,这支队伍不知道来自何处,仿佛从天而降一般,小人宛实不知,不过,如有可能的话,我想,这个变故应该就是这个人带来的。”
刘正彦不耐烦:“有屁快放!”
霍启不敢怠慢:“河曲县内除了已经死掉的晁知县,还有一个外来的宋驰,此人倒也是个人才,不过,此时他不在河曲,还在熙州公干,所以要说有变数,那这个变数就应在了那个新来的师爷,此人姓顾名烨,透着些神秘,说是穷书生,却有马车,仆人丫环跟随,与晁知县一见之下竟然亲如家人。”
刘正彦道:“且慢,你说的那个顾师爷,有辆马车?还有仆人,那个仆人相貌如何?”
待霍启描述完苏烨与顾伯的相貌,刘正彦一拍大腿:“着哇,竟然得来不费功夫,居然在此间得到此人踪迹,韩兄啊,你看来可以与真人交差了。哦,霍大人,此事给你记一功!”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霍启怔怔地看着他,浑然不知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