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治年迟迟没有叫停的觉悟，比赛就一直进行。
王昱进行了很多次抢断的尝试，却无法依靠自己的力量破坏掉对方十分熟稔的配合。
从未有过的无力感袭上心头，头脑里有挥之不去的一个声音在不断回响不了了……”
不！不可能！
前十年里，王昱几乎在篮球场上未尝败绩，在加入国青队之前的挑战赛中，他为即将与更强的队友并肩而充满斗志！
可他从未想过，当他拥有了更强劲的队友时，会这么剧烈而又真实地感受失败！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可他找不出答案！
上半场二十分钟里，他尝试冲到篮下制造杀伤，却收效甚微，无论是曾世博还是李明，他们的防守都十分克制，所以王昱连罚球的机会都很少。
他尝试在外线出手，确实让他得逞了两回。
但安民浩的反应很快，在那之后，他的三分和超远三分都被高他半头的安民浩限制住了。
从未有过的打铁数据，不断攀高，王昱的心里越来越急！
眼瞅着时间越来越少，己方落后的分差却越来越大，王昱越着急，越投不进，越投不进越着急！
篮球交到队友手里，也是同样的结果。
王昱抱紧篮球，再度观看场上位置，却感觉自己能看到其他人的灵魂。
对手的灵魂都无比强壮，虎视眈眈地觊觎他手中的篮球，而自己的队友的灵魂却都形容枯槁，没有半点精神！
“跑位啊！”
无论他怎么努力，怎么喊，队友们都没能给到他有效的支援！
他甚至看到了自己的灵魂虽然红了眼，却疲惫不堪。他感觉自己也要撑不住了……
一声哨响，拯救了场上的五个人。
他们丧眉耷眼地走下场，不敢看向自己的教练和队友。
同样的，场下的队友也都失了声。
“打起精神来，小伙子们！”宮治年的声音里充满了欢快地气氛，与十二名球员此时阴霾的气氛大相径庭。
“怎么？半场球就把你们打得没脾气了？”
“阿昱，你不是高中球王吗？！你外面那群迷弟迷妹可不知道他们的球王现在像条哈巴狗”
讽刺的话太难听了，一旁的蒋彧听不过去，刷的一下站了起来，但被嘲讽的高中球王本尊，却毫无反应。
王昱心里虽然委屈，但更多的是不解和不甘心！
当下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被人打成这幅德行，他没什么好狡辩的！
宮治年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出息！”
随后又带上笑意，看向孙路明，用他磕磕绊绊地英语询问道我们的姚之继承人！美利坚的球难道比祖国的球更好用一些吗？还是我们的地板不够好？让你那双52码的脚都站不稳了，我可真抱歉！”
说完，一声嗤笑。
“你们训练的时候那么厉害怎么一上场都萎了？”
“难不成是纸老虎，外强中干？”
五个人知道自己什么表现，此时此刻都咬紧了牙关，低着头不说话。
好累，从未有过的累……
宮治年看了眼秒表，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转头看向了站在最边边的蒋彧。
“小子，你不服？”
“不服！昱哥很强！”
“啧啧啧哥哥哥，见谁都喊哥啊？！丢人！不服就自己上场去干！靠你的哥哥们赢不了球！”
蒋彧想反驳，却被宮治年接下来更大声地安排吓了一跳。
“第二节，换蒋彧、申海、林耀阳、薛城和夏半桃上场！”
“看看分数！6！丢人！第二节，把分数追一追！别总想着追星！”
宮治年的最后一句明显是说给蒋彧听的。
这些天的训练中，蒋彧把自己对王昱的个人崇拜体现的淋漓尽致，可谓是瞻前马后，马首是瞻。
王昱说一他恨不得再帮他多说三遍一，王昱练习投篮他帮忙捡球，王昱做体能训练，他给端水递毛巾。
所有人都习惯了，也都把他当做小朋友，再加上有王昱这个毒舌护着他，队友们也不再嘲讽他了。
好像这一切都变得理所应当。
但身为教练的宮治年却没这些个想法。
别看王昱是他亲徒弟，但在教练这个岗位上，每一个球员都有必须提高自己的需求和责任！
蒋彧自然也听出了教练口中的嘲讽，他咬紧了牙关，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到球场上证明自己！
第二节比赛开始，蒋彧站在自己的防守位置上，感觉自己的双腿在不听指挥的打颤！
“蒋彧。”
“蒋彧！”
身后突然传来申海的一声大吼，吓坏了愣
神的蒋彧。
就在刚刚，他脑子里全是对方控卫安民浩把王雷耍的团团转的场景，完全没听到申海在叫他。
“啊！怎么了队长！”
听到这个称呼，夏半桃明显一愣，但并未搭话——他才是u17现任队长——心下一笑，这小老弟真逗！
申海自然也没理会这个小错误，直接开口心！别想些用不着的！告诉我，防守的时候应该想什么！”
听了申海的话，蒋彧大脑突然不受控制地翻腾起来，很快吐出几个字他们难受！”
“没错！尽力做到！”
“好！”
申海还想说些什么，突然眼神看向站在自己右侧的夏半桃，住了口。
夏半桃见申海看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有些猜测，但现在在比赛，没时间留给他想这些。
安民浩带球攻了过来，这次面对比他矮了一头的蒋彧，他一改第一节与王雷周旋的策略，开始针对蒋彧的防守展开了强攻。
虽然蒋彧拼尽全力想要阻止安民浩，但还是被突破了！
冲破了第一道防线，进攻乙方就拥有了绝对优势。
突破、佯攻、分球、再接应、再传球。
最终篮球交到中锋曾世博的手里，曾世博接球时占据了完全的位置优势，但当他转身跳投时，感觉被巨大的阴影笼罩！
申海的防守太及时了！
虽然慢了曾世博一步，但他并没有放弃施压！
在无形的压力之下，篮球弹框而出，被早已在进去附近卡好位置的薛城拿下篮板。
薛城拿球后，一步运球，抬腕长传！
前场一道飞奔的身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是林耀阳！
不！
是两道飞影！
场地的另一侧，夏半桃居然也在篮球弹框而出的下一秒，启动了！
夏半桃的速度居然比林耀阳更快，后启动的他堪堪超过了林耀阳！
本来很有信心防住林耀阳快攻的邓凡超，见势，无奈只能选择直奔篮下防守位置，而非球员。
但还是无法完成一防二的壮举。
林耀阳接球后，面对邓凡超的封堵，在杨帆追上来之前将球传到队长夏半桃的手中。
u17的两名小前锋完成了比赛开局以来第一次有效配合。
两分入账，8。
林耀阳兴奋地撞向夏半桃，嘴里嘚嘚瑟瑟地喊着死我了！这也没什么嘛！我以为他们多厉害！”
夏半桃但笑不语，两人一同回防。
落位后，夏半桃见对面推进速度实属太慢，于是撑着膝盖看向站在篮下的申海。
“申海，球场上只要是对胜利有帮助的，你随便说，不用有顾忌！bj爷们儿没那么多哩格儿楞！”
这话说得突兀，离他们很近的蒋彧诧异地回头看向夏半桃，却被申海吼了。
“专心防守，蒋彧！”
蒋彧不敢不听申海的，“歘”一下回过头去。
申海也没跟夏半桃废话，左手握拳，朝夏半桃伸出。
集训五天，有了王雷等人的引荐，申海已经和这一群胜东籍的队友混的很熟了，唯独与自己的队长夏半桃略显生疏。
他也没想到，夏半桃会这么直接的把他的顾虑点出来。
他也吓了一跳。
两拳相击，就算是完成了第一次战友情谊的递进。
“兄弟们，这次咱打联防！蒋彧向上提，耀阳和队长注意帮他补防，内现有我和阿城，你们就请好吧！”
简单明了，申海已经安排好了联防策略！
之所以选择了一二二联防站位，全是因为刚刚一个攻防表现中的直觉判断。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边站着一名十分优秀的大前锋！
而他们五个人之间最大的短板就是——蒋彧。
安民浩观察到了u17的防守变阵，也感觉到了这五个人的状态不错。
于是心头涌起一丝“小邪恶”。
左手运球，右手食指朝天，突然大拇指与小拇指同时向两侧打开。
看到这个手势后，杨帆纵容地耸耸肩，随后走进三分线内，在夏半桃的放手内侧落位。
杨帆落位的第一秒，夏半桃并没打算搭理他，因为他明确知道联防的防守要素，区域防守要重于对人的防守。
见夏半桃没有半点动静，杨帆开始在他身边不住地跑动。
杨帆的动态结合着安民浩在三分线外大范围的传导球，使得刚刚组合在一起的u17五个人的联防阵容陷入了一阵混乱。
为了防止对方趁乱而入，杨帆一个绕后，卡在了杨帆侧后方，切断了他与篮筐的连线。
就在夏半桃控制住杨帆的一瞬间，
篮球再次回到安民浩手中。
当蒋彧以为他又要将球习惯性地传向左侧邓凡超时，安民浩放球了！
篮球砸在蒋彧向右微轻的身体左侧，同时落在蒋彧左脚边的除了篮球，还有安民浩的左脚。
此时u17的防守阵地的左侧空位一片，安民浩一个加速突破蒋彧后，并没有再继续向前，而是在蒋彧身侧一步的位置横向跨步急停，篮球出手。
就在安民浩与蒋彧错身的一刹那，杨帆一个后转身挡住了夏半桃补防的脚步，同时也挡住了申海！
不出意外，篮球入筐，u19拿下两分。
攻防转换，这一次，u20的防守阵型也变了。
同样换成了联防，但效果却比u17来的立竿见影！
24秒将要耗尽之际，林耀阳外线扛着防守勉强出手，篮球弹框而出，篮下的申海与薛城被三明防守队员卡住了位置，安民浩从外线冲进来，拿下篮板。
再次进攻，仍然是刚才的进攻套路，但这次夏半桃没有对杨帆进行控制。
但当安民浩的篮球传向位置绝佳的杨帆时，夏半桃也失去了防守的空间。
申海补防，将两米一三的曾世博露出，面对一米九流的薛城，曾世博背打成功。
再次轮到u17进攻，这次对方的防守阵型又变成了人盯人。
蒋彧带球刚过半场，安民浩就迎面冲了过来。
安民浩此时瞪大了眼睛看向蒋彧，看得蒋彧心里一慌，但他很快看到了安民浩伸向篮球的手，蒋彧快速反应，一个背后运球配合左转，将球换到远离安民浩的一侧，侧身对着他。
可就后传身这半步，让他陷入了陷阱。
“滴——”
龚斌的哨声响起，蒋彧不明所以地看向龚斌。
只见龚斌站在中线上，伸手比了一个“回线”的违例判罚动作。
自打哨声响起，蒋彧半步未动，他快速低头看向自己的脚，果然——左脚脚掌刚刚好压在中线上！
蒋彧想哭的心都有，他一时心慌竟忘了自己刚过中场！
当他还在为自己的低级失误懊悔时，申海等人已经回防。
“没事儿，啊！小蒋别放在心上，是他丫使诈！”
夏半桃的话与申海的大手同时落在蒋彧的肩上，蒋彧的心里更难受了。
他好讨厌这种拖人后腿还要等队友安慰的自己！
球赛继续，虽然u17场上五人的精气神十足，但还是很难打开局面。
巨大的分差逐渐成为了u17队员心头的一块大石头，再加上宮治年上场前的嘱咐，这块石头压得场上的人喘不上气来。
达蒙和柳志卿先后被宮治年换上场，也收效甚微。
最后，宮治年将张潮洋换上场，也没能收获更多的成功率。
王昱坐在场下看完了整场比赛，王雷和孙路明的头早就抬不起来了，而他强逼着自己，一错不错的看完了下半场比赛。
他要记住这一刻的感觉。
从未有过的，真正失败的感觉。
与市赛、省赛时失败的感觉完全不同。
没有愤怒，没有抱怨。
有的只有丢人的感觉。
被对手实力碾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心里对自己曾经沾沾自喜的样子的厌恶和懊恼。
“无敌”这两个字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突然觉得这个总被自己喊出口的词竟然这般讽刺。
古风当场宣布训练结束，没有赛后点评，没有批评与训斥。
教练组和u19的七名队员陆续离开训练场。
平时略显聒噪的球馆，安静地向没人存在一样。
一场训练赛，成功打击了整支队伍。
“走吧，吃饭去。”
王昱率先从观众席上站了起来，见没人动弹，他徒手将坐在自己身边足有一百七十斤重的王雷一把拎了起来。
“不吃饭也打不过人家，反正都输了，倒不如吃饱了好好练，争取下次赢回来！”
一句话打破僵局。
率先响应王昱的是队长夏半桃，他站起身，拍拍手示意大家注意。
“走吧哥儿几个！教练组喊人来不就是为了告诉咱人外有人的么！”
说完，第一个走下看台。一回头，就看见王昱跟在他身后，随后是被王昱拎起来的王雷在用掌根捶自己的头，再后面是一脸阳刚低头不说话的达蒙。
张潮洋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也站了起来。
慢慢地，大家都跟了上来。
“其实我早就饿了……”林耀阳跟在后面弱弱地说，“要不是看你们好像都很难过，我早就想喊你们吃饭了……”
薛城微微一笑，从后面拍了拍林耀样的后背。
张潮洋也找回些精神，振作精神，语气稍微昂扬了一些闷闷不乐的！又不是没输过球！”
“可不，比这输得更惨的时候我都经历过！”屈霆瓮声瓮气地跟着自己以前的队长说道。
大家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讨论以前自己输过的球，申海甚至给他们讲起了自己刚到西班牙时的狼狈经历。
只有两个人没参与到这个话题中，一个是王昱，另一个是孙路明。
晚上七点整，三人补习小组准时上线。
王雷捧着化学习题册，笔尖在草稿纸上画符……
“啪！”
“哎呀！疼！”
被王昱一塑料尺打在手背上，疼得王雷直叫唤。
其实并不是因为疼而喊，而是走神的王雷被王昱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了一跳。
“学习的时候就想学习，别想别的。”王昱提醒道。
“阿昱，今天的比赛……”王雷欲言又止。
提到今天的比赛，连一旁做着数学题的达蒙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了王昱。
“呼！”
王昱见状重重呼出一口气，看向王雷和达蒙的眼神中满是坚毅天的比赛，应该输，所以没啥可多想的。”
“可……输了四十分，也太丢人了……”
一想到比赛开始前他们几个得意洋洋的样子，王雷现在都觉得打脸！
打得通红那种。
“没啥好丢人的，技不如人就得认，有输就有赢，下次赢回来就是了。”
说完，王昱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次赢不了，那就下下次！”
王雷知道王昱从来就不是服输的性格，听他这么说也觉得备受鼓舞。
“嗯！反正咱年轻！早晚能赶上他们！”
说完，王雷一头扎进习题册里，开始了今天的学习。
达蒙没说什么，也重新拿起笔做题。
两人遇到不会不懂的，就会向王昱求助，三个人的补习班进度很不错。
三个小时的学习结束，已经十点多了。
王昱回到他和张潮洋的宿舍，张潮洋已经睡着了。
“这家伙还真是……”
想了半天没想出合适的形容词，王昱也就没再理会张潮洋。
洗漱完已经十点半了，关着灯的宿舍一片漆黑，王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但一双大眼睛却炯炯有神地看着天花板。
王昱失眠了。
没有辗转反侧，没有唉声叹气，没有焦躁烦闷。
王昱就跟入定了一样，连眼睛都没眨几下。
晚上十一点半，隔壁床的张潮洋已经打起了呼噜，王昱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没有半点犹豫，十分轻巧的穿好长袖运动服和跑鞋，王昱出了宿舍门。
训练基地不算大，球馆和宿舍、办公室在一栋建筑物里，食堂在后院，前院有两个露天篮球场和一小圈塑胶跑道。
球馆的大门没人守着，但基地的大门有门卫。
夜已深，门卫都已经打了瞌睡。
王昱一个人走到塑胶跑道远离大门口和球馆门口的地方，站定。
他抬头看了一眼，今晚的月亮又大又亮，即便是他特意选的角落里，都被照的有些亮。
顾不上许多，王昱缓缓闭上双眼，双脚微开，与肩同宽。
在众人皆已入眠的冬夜，连鸟叫声都没有。
王昱将所有在他脑子里乱跑乱撞的思绪，都渐渐聚拢，随着呼吸吐纳，缓缓消化。
当注意力都追随在一呼一吸之间时，王昱动作了。
因为最近一直在专注训练，他已经很久没有练武了。
一套拳接一套拳，一套腿法接一套身法。
时间在他一招一式间飞速流转，他感觉自己身上的戾气与懊恼全部随着汗水与呼吸慢慢地甩出了体外。
不，还不够。
身法收势，再动，已经是太极招式。
一推掌、一迈步都极尽克制与轻盈。
王昱感觉自己的心跳与思绪也终于跟着慢了下来。
打完最后一招，王昱才睁开双眼，却被眼前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妈呀！”
王昱好不容易收敛的心跳又被莫名出现的古风挑了起来。
“古指导！你怎么不出声音！”
“我看你打拳打的认真，没好意思打扰你。”
古风平静地撒着慌，实际上，他是被王昱熟稔的招式以及凝风聚气的拳掌，惊到了。
“没想到你居然还会武术。”
听到“武术”这两个字，王昱因为被古风发现小秘密而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落下来一大半。
“嗐！没事儿跟视频学着玩儿的！”
“你这可不像随便学学的，看起来还挺唬人。怎么？天才在哪个领域都是天才呗？”
古风故意拿王昱逗趣，王昱却不吃这一套。听古风用“天才”这个词说他，他感觉自己的脸被人扇了一巴掌。
毕竟，天才下午输的很难看。